魏龍調任縣人防辦主任的消息,由來已久。
到現在,靴子終於落地。
縣委組織部已經找他談過話,明確了他這次調任已經通過了縣委同意。
但是,魏龍必須要在完成接待任務之後,才可以赴任。
魏龍在苦水鄉書記任上被調任縣人防辦主任。開了苦水鄉乾部提拔的先例。
過去,苦水鄉的書記,還沒有在任上被提拔的先例。他們的前途,都止步在這個位子上。還沒有一個人有突破。
因此,在山南縣有這樣的一個說法,人在苦水鄉任職,隻有自認倒黴。
書記鄉長尚不能得到提拔,其他人就更不用想了。
但是,這次魏龍卻開了先例。
據說,魏龍得到提拔,在於現任書記路遠欣賞他。
魏龍秉性善良,生活簡樸。他可能是唯一的一個在縣裡沒有房子的鄉乾部。
縣人防辦主任看起來官不大,手裡的權力卻炙手可熱。在官場流行著這樣一個說法,三年人防辦主任,家裡能開一家儲蓄所。
這句話的含義,就是明確表達了這是一個油水很豐厚的單位。
路遠書記將魏龍安排在這個位子上,可能有兩個目的。一是魏龍是個堅持原則的人,他坐在這個位子上,路書記能放心。
另一種可能,路書記或許考慮到魏龍的家庭條件不太好的原因。
當然,這一種可能都是彆人背後猜測的。畢竟,路書記不可能將魏龍往火炕裡推。
縣人防辦主任的位子因為油水豐厚,不少人都在暗中覬覦。誰都想坐在這個位子上撈一把。
山南縣人事調整的風聲放出來已經有相當一段時間了。縣裡的人事調整,通常都會出現在新領導上任之初。
路遠到山南履職時,全縣乾部調整已經有過一輪。
現在路書記即將調任市委秘書長。在他離任之前,再對人事作一次調整,無可厚非。
魏龍就是趕在這個關口,得到了調整的機會。
一瓶酒快要見底的時候,魏龍顯然有了醉意。
他這一輩子幾乎都沒離開過苦水鄉。從鄉政府的普通乾事,乾到鄉黨委書記。這一路走來,他感慨萬千。
“天明啊,人這一輩子,說到底都不值得。”魏龍長歎一聲道:“有人風光一輩子,有人落魄一輩子。可是到最後,都是一把黃土埋了。”
陸天明嘿嘿笑道:“魏書記,我倒覺得,人這一輩子值不值得,不是看他生前活得風光還是落魄。主要是看他給社會創造了多少價值。但凡創造了社會價值的人,永遠都會有人記得。”
魏龍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所以我啊,愧對苦水鄉了。”
魏龍在苦水鄉書記的位子上一坐十年,這在山南縣是絕無僅有的。
通常,一個人不可能在一個位子上坐上十年之久。魏龍任滿一屆後,理應得到調整。
但是,全縣有資格的乾部,沒有人願意來苦水鄉。想來的,卻沒有資格。
十年對一個人而言,凳子都要坐穿了。
魏龍沒想到在他臨近退休之前,還能得到這樣的一個機會。因此他感歎道:“路書記還是個有胸懷和眼光的領導啊。”
苦水鄉由於地處偏遠,距離縣城八十裡路,卻與隔壁縣山北縣縣城隔著不到十公裡的路。
這是一個基本處於山區的鄉,說是山區,卻又不產木材。因為山多,土地就少。因此苦水鄉算不上是個林業鄉,也算不上是個農業鄉。
十年前,苦水鄉是排在衡嶽地區首位的貧困鄉。魏龍上任的第二年,就將貧困鄉的帽子摘了。
然而,摘帽之後,立馬帶來了影響。
過去因為戴著貧困鄉的帽子,上級在很多方麵都會有照顧。比如財政,山南縣每年都要轉移支付給苦水鄉近百萬。
當然這筆錢不是給苦水鄉搞建設的。一百萬的財政轉移支付,僅僅隻能夠滿足全鄉乾部、教師和吃財政飯的人員。
苦水鄉窮,人儘皆知。
魏龍曾想改變苦水鄉麵貌。他這十年來,幾乎都沒睡一個安穩覺。按他的說法,每天一睜眼,他便想到全鄉近三萬人的吃喝拉撒在等著他。
由於貧困鄉的帽子摘了之後,上級的照顧相應也跟著取消了。
上麵沒錢來,鄉裡又沒有收入。苦水鄉隻能勒緊腰帶過日子。
這也是苦水鄉的乾部去縣裡開會,遇到會議不安排住宿的時候,苦水鄉參會乾部居然掏不出錢來開房的尷尬。
苦水鄉乾部最怕被安排出去開會出差。因為出去開會出差都得自己先掏腰包墊付。
而墊付的錢,要想報銷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據說,在苦水鄉還有三年前的差旅費沒報銷的。
鄉長李亮是有名的鐵公雞。誰找他報銷,他永遠都是一句話,“沒錢。”
找魏龍,魏龍更是雙手一攤,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說。
鄉裡沒錢,教育、醫療就無法跟上。比如苦水鄉衛生院,就是全縣最差的鄉鎮衛生院。建院至今,連一台ct機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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