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輩的愛恨情仇,總是來得那麼純粹,那麼驚心動魄。
蝶兒姓胡,叫胡蝶。
小交通員秦山認識她的時候,她才剛滿六歲。
一個六歲的孩子,應該還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年齡。但是胡蝶,卻已經經曆了人情冷暖,生離死彆。
她親眼看著自己的爹被五花大綁在槐樹上,也親眼看到被皮鞭木棒抽打的爹一聲不吭,雙目圓睜斷氣。
她還在秦山的幫助下,親手用一床涼席裹了瘦得已經像一張紙的娘,埋在一片荒地裡。
父母都走了,這個世界上便隻剩下她孤身一人。
秦山帶著她去了烏鴉坳。可是烏鴉坳卻不能收留一個孩子,特彆是女孩子。
根據地的領導說,由於條件艱苦,而且根據地每天都有被偷襲的風險。小胡蝶跟著隊伍,非但沒有安全保證,還可能陷入更大的危險。
根據地又不忍心讓一個六歲的孤苦伶仃的小女孩飄泊在外。於是便安排了人,將胡蝶送到一戶人家寄養。
從此以後,秦山一出任務,便會繞道去看胡蝶。
兩個孩子一見麵,便會高興得像吃了糖一樣。
秦山從此多了一個心思。每次去縣城,他都會給胡蝶帶回來一些小禮物。比如紅頭繩、一個油炸餅子,或者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
日子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幾年。
胡蝶十歲的時候,已經出落得有一個姑娘的雛形。
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他們原來都將對方看作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但是隨著年齡的長大,他們似乎各自在心裡認定了對方是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直到有一天,秦山急匆匆趕到胡蝶寄養的人家,告訴她,他要隨著隊伍開拔去遠方。
胡蝶抱著他大哭,怎麼也要跟著他一起走。
十六歲的少年秦山安慰胡蝶,“蝶,你在家等我。等革命勝利了,我就回來娶你。”
胡蝶臉上抹上一絲紅暈。她知道,秦山哥哥不能帶著她走,她隻能留在這裡等待他回來。十多歲的少女,心事已經燦爛如繁花。
她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嬌羞不已地輕輕嗯了一聲,目送他漸行漸遠。
跟著隊伍離開烏鴉坳的秦山,此後再沒回來。
經曆了血雨腥風,槍林彈雨的秦山,從一個懵懂未知的少年,逐漸成長為一個真正的革命戰士。
他不但成長了,而且成熟了。他從一個普通的戰士走上了指戰員的崗位。革命成功後,當年的小交通員已經是軍長級的領導了。
秦山曾派人來過山南尋找蝶兒。可是幾番周折後,絲毫沒有得到胡蝶的任何消息。
沒有人知道一個叫胡蝶的女孩兒。
有人懷疑,胡蝶是不是在戰亂時期遇難了?
沒有找到胡蝶的秦山,一個人偷偷大哭了一場。此後,他便開始娶妻生子。
故事到此,陸天明被秦老的愛情故事震撼到了。
他不敢去想象,愛情種子在幾歲的孩子心裡種下後,開出來的花居然是如此的悲傷。
“有一天,我家院子裡突然飛來一隻蝴蝶。”秦山悵然道:“那時候我就知道,是蝶兒來了。”
秦老一句話,讓陸天明的心緊縮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與秦霜在後院秋千架上看到的那隻色彩斑斕的蝴蝶,不禁懵了。
初冬季節,蝴蝶早就難覓蹤影。何況在燕京這樣的地方,氣溫氣候都很難讓蝴蝶存活。可是在秋千架上的蝴蝶又作何解釋?
難道,它真是胡蝶的化身?
如果是,山南與燕京,關山重重,萬裡迢迢。她又是怎麼一路飛過來的啊!
秦老的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他長歎一聲道:“我欠蝶兒了!”
陸天明安慰他道:“老首長,您沒有欠誰的。世界上很多事,都很難做到儘善儘美。蝶兒前輩與您錯過,並不是你們的錯,而是一個時代的錯。”
秦老緩緩道:“當年,我就該親自回去一趟尋找她。”
秦老沒有回山南找胡蝶,是因為他的工作太忙了。那時候全國上下都在建設新社會,秦山作為新時期的領導乾部,他每天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哪還有時間去尋找一個他留在故鄉的女孩。
人生,錯過的,永遠都比得到的多。
秦霜輕手輕腳走了進來,她輕輕挽著爺爺的手臂,柔聲說道:“爺爺,你又想起我胡蝶奶奶了?”
秦老搖著頭道:“霜兒啊,天明說得對,人生錯過的永遠都比得到的多。錯過不是遺憾,可能是命。”
秦霜溫柔一笑,眼光落在陸天明身上,說道:“爺爺的故事,知道的隻有你和我。”
陸天明感激道:“感謝老首長的信任。這個故事,我會永遠埋在心裡。”
“不。”秦霜說道:“我想你幫我辦一件事。你回去後,找到我胡蝶奶奶的墓,我要去祭拜。”
陸天明爽快答應道:“好。我保證完成任務。”
秦霜便笑,說道:“陸天明,你這次回去後,一定會得到提拔。你可千萬不要驕傲。爺爺說,他到時候還要親自去你的地方走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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