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裴定定地看著外祖母,大大的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
早在知曉東方旭夢到前世的時候,她就擔心過這個問題,怕是因著自己的重生帶來的蝴蝶效應還會有其他人覺醒本不該屬於這個世界的記憶。
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外祖母知曉前世的一切。
她最好的外祖母,前世在遇到她之後的日子裡,過得實在太坎坷了。或許換種說法就是,在與沐家結親之後,外祖母的坎坷人生就開始了。
如果可以逆轉時光,沐小裴一定會阻止外祖母與沐家的接觸。
外祖母姓魯,名喚晚喬。但她不是魯家親生的閨女,她的養父其實是親生父親的伴讀。
外祖母本是蘇州人士,家境還算不錯,隻是有些迂腐。
後來外祖母被抄了家,原因她未曾說過,但是沐小裴曾經推測與戰爭有關。她被養父秘密帶離了蘇州,從此拋棄了本來的姓氏。養父也小心翼翼地不讓任何人知曉她的來曆。
他們定居在了養父的外祖家。落戶的時候,外祖母已經六歲了,養父保留了她原本的名字,取名魯晚喬。時間久了,外祖母也漸漸忘記了原本的姓氏。
剛到魯家的時候,她還纏著足。隻是纏足的時間不長,到了魯家之後便被放開了,但是那雙腳再也無法伸展開,也長不成正常腳的大小了。
兒時沐小裴就經常趁著外祖母洗腳的時候在旁邊觀察,除了大腳趾,其他四個腳趾全是被掰斷了壓在腳底,看著就讓人心疼。
“姥姥,腳丫疼嘛?”小小的沐小裴問道。
外祖母笑著搖搖頭:“已經不疼了,剛開始被掰斷的時候是疼的,現在已經沒有感覺了。”
說著她指著自己的耳朵:“看見這耳洞了沒。那是大冬天下雪的時候,我娘把我趕出去玩雪,等到耳朵凍得沒有知覺了領回屋裡去,用兩顆黃豆在耳垂上撚啊撚,撚得透明了,拿著被燒紅的針紮過去,耳洞就打上了。”
沐小裴聽得直縮脖子,她才不要打耳洞,太可怕了。
魯晚喬的養父對她很好,甚至比後來自己親生的兒女們都好,他們定居的村子裡,人都很善良淳樸,對於外來人的包容性也很強。
雖然後來戰火還是燒到了這個遙遠的角落,因著村子過於偏遠和隱秘,他們沒有遭受特彆大的重創。
也是因為打仗,魯晚喬結識了比自己大七歲的甄名正,也就是沐小裴的外祖父。
甄名正不是本地人,家裡也沒什麼人了。他對魯晚喬可謂是一見鐘情,要不是時機不對,他必然立刻將人娶進門。
戰爭結束後,甄名正向部隊申請在趙莊安家落戶,隻因為魯晚喬的養父曾經放話說不會讓女兒遠嫁。他本來是想要做上門女婿的,魯晚喬怕他被人看不起,當場拒絕了,所以才選了這麼個折中的法子。
趙莊被摧毀得厲害,正缺少像甄名正這樣的年輕血液進行重建,且距離魯家莊大概三公裡的距離,非常合適。
甄名正將所有的賞金幾乎都用在了魯晚喬身上,在趙莊為魯晚喬修建了一所與當地完全不同的宅子。他根據魯晚喬的描述,親手製作了她印象中的門窗和家具,活脫脫將一所小的蘇州民居搬到了北方。
在與沐家接觸之前,魯晚喬的生活過得雖然不是很富裕,但是可以稱得上幸福安逸。
雖然甄名正因著戰爭中受傷的後遺症,五十歲左右就幾乎聽不見了,但是完全沒有影響兩人的感情。
甄名正和魯晚喬共育有四子三女,在趙莊可謂是出了名的恩愛夫妻,兩口子幾乎從未紅過臉。
沐小裴印象中的外祖母和外祖父雖然不經常說話,但是恩愛得緊。
有時候外祖母出門的時間久一些,外祖父都會在大門前眼巴巴地等,一直等到人回來才放心。
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高差距其實挺大的,外祖父是標準的北方漢子,一米八五的身高在那一站就跟個柱子一般,外祖母呢,不到一米六,嬌嬌小小的。但是每次兩人同時出現的時候,都是外祖父彎著身子乖乖地跟在外祖母的身後。
小時候沐小裴看著這種場景就會止不住地傻笑,她雖然不明白,但是覺得這種場景就是很溫馨。
若是沒有沐家,兩位老人家應該可以安享晚年的吧。
沐小裴被接回沐家的第一年,外祖父出了事兒,很蹊蹺。
外祖父在去放羊的路上,跟一輛拉著玉米的牛車碰到了一起,在與牛車擦身而過的時候被帶了一下,接著就倒地昏迷不醒了。
村裡人將外祖父抬回了家,又找了馬車帶到城裡拍片子看病,不曉得是不是醫療水平有限,沒有查出什麼問題。
但是外祖父的身體從此以後就完全垮了下來,本來強壯硬朗得很,突然就如秋日的枯葉一樣漸漸枯敗了下去。
他病懨懨地一直躺在床上無法起身,很快就呈現出油儘燈枯的狀態。
在他最後的一段時間裡,他經常陷入夢魘,有時候手突然伸出,做出拿槍射擊的動作,有時候又好似拿著鐮刀割麥子。在有數的清醒時間裡,他都隻是盯著外祖母,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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