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豪華的主臥裡,紀大少嘴裡睡著的紀家老家主卻是雙眼大睜,眼中藏著無數思緒,無力注視著那綴滿精細雕飾的天花板。
黑暗中隻有一盞小燈提供照明,他斜側著自己微皺的眉頭,耳朵則傾聽著外部傳來的嘈雜,房間隔音很好,他隻能隱約聽見外麵發生了什麼。
欣慰於精心培養的長孫能震懾住一乾比他年長的叔伯,就算他現在離世也能掌握紀氏集團,紀氏集團也能在他的帶領下繼續繁榮。
恍惚間,他好像能看見長孫紀安在股東大會上大放光彩,狠狠壓住一幫老家夥的場麵。
外麵安靜下來,耳中隻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窗外的蟬鳴。
病痛讓他沒法輕易入睡,紀老爺艱難轉動頭部,目光緩緩落在連接著自己鼻腔氣管的呼吸機和隨時監測心跳的心電監護儀上。
那雙曾經威嚴的眼眸,此刻顯得疲憊而乾澀。
他嘴唇有些發乾,舌尖發鹹,微微抬手示意一旁的護工給他喂水,卻沒任何動靜。費勁掙紮著微微抬起頭,卻看見那個拿著他紀家重金的金牌護工垂著頭坐在凳子上,沒往這邊看一眼。
紀家老家主呼吸急促幾分,心電監護儀顯示著他心跳的劇烈波動,心臟微微有些刺疼,一陣眩暈感瞬間擴散,又硬生生忍住,他知道,過度的情緒波動對他的病情無益。
可心中惱怒不減半分,以往的他,從不會跟護工這樣的小人物計較,做事不認真?直接辭退就是,有的是人搶著為他工作。
此刻,卻是不得不閉眼強製忍耐著情緒,戒驕戒躁,僅僅是為了能夠多活上幾天!
猛地睜眼,要是手邊有什麼東西,他還有那麼絲力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扔向那個護工。他怎能容忍有人如此輕視他?
就憑一個護工也敢不拿他當回事,輕慢他!
他還沒死呢!
一時間因為病痛折磨和身體衰老導致的壽命將近帶來的對死亡的恐懼湧上心頭,使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扭曲幾分,打破了他一直以來自詡後繼有人、看淡生死的假麵。
他是紀家家主,也是一個恐懼死亡,執著生活的病老者。
“呃、呃。”他嘗試說話,可這具身體已經如此衰敗,連發出的聲音都如此艱難,幾乎無法辨認。
他不想死啊!
突然,一股似乎源自內心深處的聲音問道:“想要繼續活下去嗎?”
毫不猶豫!
想!想啊!
紀家老家主猛地從這半夢半醒的狀態中驚醒過來,心中驚呼:是誰?
然而,那位護工依舊毫無動靜,沒有絲毫反應。不對勁啊,難道護工不擔心是紀家來人,見到他玩忽職守的情形嗎?
他有些緊張,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出了冷汗,是不是在夢中!
“不用看了,他不會醒過來。你隻用回答想不想繼續活下去。”神秘的聲音再次響起,沉澱在肅靜的空氣中,勾起他潛藏在心中的欲望。
紀家主雙目大睜,心緒劇烈起伏,他沒察覺到在情緒波動如此激烈的時刻,心臟毫無異常。
紀家主這才發覺這聲音、這聲音他就不是人能發出的,似暗啞似清朗,既幽深又明澈,又似古老而充滿生命力,朦朧又清晰,難以描述其真麵目,不可名狀,從四麵八方傳來。
還有!沒了!外麵的聲音一點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