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在沐明時,如師傅在一夜生氣之後終於等來了天明,音師傅看著她一掃臉上的陰霾,歡喜地出了門,瞬間呼出一口氣,他終於可以睡上兩三個時辰了。
如師傅同音師傅這樣的相處模式畢竟已經曆時多少個萬年,因此在能夠精準抓住生氣的重點,並且有的放矢地同音師傅就事論事吵一番,再關注音師傅道歉有沒有道到點子上的同時,心裡頭裝其他的事情也能夠理的非常通暢。昨夜雖然走的急,有些事情沒有交待,但是她覺得她作為音楠的母親,應該是能夠與音楠有那麼一些心意相通,不至於像他父親,剛直不會轉彎。
如師傅昨日親啟了一壇窖藏了兩冬的梨花酒,春日啟封,酒尚帶有冬日裡的淩冽,又吸納春日的陽光,暖花之中聞來甚有柔香。便是這樣的柔香卻最是能鼓惑人,讓酒中君子聞來都能以為這勁頭也是柔和暖融,但實際上卻是幾杯下肚,饒是酒量不淺的人,都會被這酒勁弄暈。
如師傅將就放在案幾上時,本打算告訴音楠,畢竟霽歡頭一回住進沐明,於情於理都應該有所表示,然而霽歡是個不愛熱鬨的,那麼音楠自己去表示表示也是應該。如師傅想的是,多喝幾杯酒,也許能就著酒意,將心中話頭說開,那麼她近期的這個小理想便是實現了一半。
雖然說突如其來的音師傅打亂了如師傅的計劃,但是清晨如師傅領著端著早膳的侍女們,穿過三轉回廊,繞過正殿書房,再過了月亮門時,見到眼前景象,甚是覺得音楠實在沒有讓她失望。雖說互剖心意之後的打算並不是讓兩個人就這樣子將就在石階上靠著便睡了,但結果如此也算是殊途同歸。
然而如師傅必然得拿一拿末址師尊得派頭和架子,遂一派嚴肅地朝跟著的四位侍女道:“今晨之事,關乎君上與姑娘的名聲,萬不可讓我聽到有什麼閒言碎語。”四位侍女再沐明多年,心已明了,捂嘴偷笑,答曰:“遵命。”
一句話說的大,又引來了幾位離月亮門不遠的童子看到了。在房間內睡得香甜得豆子,以及不知不覺挨著霽歡的頭坐著睡了一夜的音楠,均被這個聲音吵醒。豆子開門,正看到音楠在眾目睽睽之中整理自己的頭發,一夜這個姿勢,脖子遭不住都不打緊,要命的是這頭發不知怎麼回事,同霽歡的發髻纏成了一個結,半天未解,豆子愣愣地遞過去一把剪刀,道:“君上,或許這個有用些。”
直到正午,霽歡才從一場醉酒酣睡之中醒來,醒來後並不知發生了何事,前夜種種也忘了個乾淨。即使到那日正午,四散的傳言已經從沐明傳遍了末址,又打亂詞序換了幾個說法走了幾個樣地傳了回來,霽歡仍是不知道這些未指名道姓的故事講的是誰。正四處竄著說閒話的豆子自然沒有機會將這個事情說一說,這一日沒說,之後也並沒有找到機會說。
此後,霽歡搬到沐昭雲淡風輕般又過了三個月,正逢末址風光最好靈氣最盛的時節。
萬年前,前君上遲默修行習劍的那把孤空常年沉在玉音潭潭底時,因與君上之氣相連,並不曾像末址其他地方一樣,在這個季節裡滿塘滿塘的花開,那時候的潭中的水也不如現而今這麼清澈。孤空劍隨著前君上元神消散而不知所蹤後,音楠便在靠近幾座宮宇的水域內,埋下了重瓣白蓮的種子,算是給這片曾經死氣沉沉的水域帶來新的生機。去年的這個時節,白蓮開了頭一茬花,雖然稀稀拉拉的,但算終歸是開了個好頭。
霽歡搬到沐昭的前一天,在幾位師尊並君上音楠的見證下,正兒八經地收了欒亓、欒修作為弟子,夜間欒修、欒亓奉音楠命,將自己手邊的事務移交一些給新的案前童子冒尺、闞聿時,翻到了一副紙張有些揉皺了的丹青畫作,畫的正是從沐明往沐昭看過去,那一片花開正好的盛夏風景。
冒尺先時在淩師傅處修習,負責的是打理書籍案文,要出來與同齡的仙童一道玩耍的時間並不多,倒是闞聿看到這幅畫便一下子反應過來,應是擅丹青的欒修畫的,誇獎了半晌欒修的畫作,便攛掇著叫他送給自己的新師傅去。欒修覺得既然以後常住在沐昭了,這畫送給霽歡師傅也算是合情合理。
霽歡寢殿掛上了三幅畫,讓她對許多事情滿懷憧憬,到這個季節,霽歡自然也期待著這新的生機究竟有個什麼模樣。
但逢著這樣的好風光,日頭逐日烈起來,水麵上一星半點變化都沒有,倒是潭水似乎一日渾濁過一日。欒修欒亓日日晨起去沐明將尚未移交完的君上案前事務辦完,等到日頭剛出來就恭敬等著霽歡教授那一套套精妙的劍法,路過玉音潭的時候也總是留神瞧著,想等著什麼時候白蓮開了花,好及時稟告師傅讓她來瞧瞧,也歡喜歡喜。
霽歡當這個師傅似乎當的頗有興致,從未憊懶一日。這日過了晌午,霽歡在玉音潭的上空,淩虛架了兩條繩子,算是新的練習場地,在日頭最熱的時分叫來欒修欒亓道:“你二人從小一道修習的雙子劍,這些時日裡見你們練,我除了偶爾點幾句也並不曾實際指導過什麼,因我想細細瞧一瞧你們的能耐應到何種地步。”
欒修欒亓恭敬點頭稱“是”。
霽歡繼續道:“雖是雙子劍素來都是一道出劍,相互配合才能發揮其力量,但我看來卻有些不妥。若總是一道去揮出那些看起來相得益彰的招式,其實很容易叫人看出破綻,因我們修行修劍法、修靈力、曆萬劫,最大敵人從來都是自己。今次之後,你二人便不需耍那些花花招子,二人在那上頭對陣演練,尋找對方的漏洞攻之便是識得個人的漏洞,再汲取對方的長處來增益自身,每日兩個時辰,我無事時都會瞧著。”
欒修欒亓聽罷麵有疑惑,大致明白師傅的意思,卻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對陣演練,二人交換眼神想著先試一試。翻身站上了繩子。繩子虛浮本就是不穩當,二人不僅需要著眼對陣劍法,還需分心穩住身形,一場下來等到霽歡叫停時,已是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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