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星河璀璨,月華無限,與白日裡將將經過的一番陰沉形成強烈對比。
音楠隨著霽歡往沐昭方向而去,一路上星光指路,前方淺碧色衣衫的霽歡被月華籠罩,顯得遙不可及,遠不可親。“她在想些什麼?”音楠一邊走著一邊想,卻發現饒是不長的一段路,曾經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在這樣的月光和星火掩映之下,他走的崎嶇無比,前方那個人,他似乎緊追不上。
霽歡沿著玉音潭走到緊挨著沐昭的這一片時,見著滿月初升,將整片水域照的熒熒泛光。世間美景見過幾處後,她卻並不曾忘記自己是從末路而來,滋味實為枯索。她並沒有注意到後頭的音楠,隻是看著這泛著波光似是無辜的潭水之底,心裡頭想著這外麵景色怡人,不知水下景象是否波瀾壯闊?已經為她鋪開了一片戰場?
思及嘴角牽出一抹冷笑,後又露出從容之色,似乎白日種種並不是她,如今從容麵對未知一切的,才是這幾年來被掩蓋著的真正的她。霽歡紮了袖口正準備下水,卻被跟著過來走到了身邊的音楠一把緊握住她的手臂,音楠的另一隻手中現出個個頭不大,卻明晃晃極了的夜明珠子,沒看她的眼睛冷著對她道:“水下無光必然不能視物,這些事情本是君上之責,我與你一同下去。”
未作他言,音楠照著珠子,吩咐在沐昭門口守了一日的欒亓欒修及豆子三人在邊上仔細守著,圈了個簡單結界拉著霽歡下水。
白天欒修掉下水後,再沾染汙穢從水下上來渾身的樣子,分明昭顯水下暗流急湧,混沌不清,可現在,饒是音楠舉著的珠子似乎已經照透了水下世界,竟仍是未見半分汙濁。霽歡口中念著“奇怪”,心道有這一層音楠罩的結界隔著,終歸是朦朦不清,便自作主張,揮手退去走出了結界之外。誰知,霽歡的手才剛剛切實碰到水,冰冷之下一股不明的熟悉感傳來,卻隻一瞬間卻又消散不見。
雖說這些感受皆是一瞬之間,卻實實在在魘住了霽歡。她感覺自己有如走入了濃重的迷霧深處,四方不見出路,風聲呼嘯而過叫喊無門。這樣的情緒之下,早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自然也忘記水下屏氣,一個掙紮往下,猛得嗆了幾口水,身子控製不住繼續往下沉。
音楠先時背對著霽歡,也是在水下認真打量,並未注意到霽歡已經出了結界。當手下意識去往後碰觸時發現空無一物,又感覺到有所動靜才轉身,音楠看見霽歡半睜著眼睛,半張著嘴,雙臂下垂似是全無力氣,正往水底沒去。此時此刻,已經顧不得這個似乎並無異樣的水下世界,二話未說,將霽歡撈了上岸。
“君上,霽歡姑娘怎麼了?”不知何時也趕了來的耿青穆,在邊上豎著落白劍,看著在音楠懷中似是暈厥了的霽歡,關切地問道:“莫不是,這水下還真生出了妖魔鬼怪?”
“是感知到什麼了?竟這樣不當心?”音楠無暇理會他,一邊急切地拍著霽歡的後背,讓她將腹中嗆進的水吐出來,一邊帶責備之音問道,然而見霽歡仍是麵色懵懂,似乎被控製了心神般,眼中茫然,音楠輕輕搖了搖霽歡的肩膀,提大了聲音喊道:“醒一醒,霽歡。”
霽歡似乎聽見了音楠的聲音,半睜著的眼睛緊閉,眉頭緊皺,這種情形如同在閉關修行之中走火入魔一樣,音楠覆手摸著霽歡的脈門,緩緩輸送了些真氣過去,眼見著霽歡緊皺的眉頭鬆散開了,眼睛也睜開。
泡了水得鵝霽歡打了個噴嚏,先是施了個小術,將濕漉漉的頭發和衣衫換作乾淨,又一臉狐疑地望向音楠問道:“何事?”
“水下的事,不記得了?”音楠自也是一臉疑惑。
耿青穆接著音楠的話道:“姑娘在水下是術法修為被封還是遭遇了何時?怎麼還會嗆水?”
“與你一同下水,四下無異狀,便上來了。”霽歡癡癡道。
對一切毫不知情的豆子,見幾人不是疑惑便是凝重,難道今夜月色之下大家不能趁此往好處想一想?遂岔開話題道:“或許是君上同姑娘在水底因為什麼爭吵起來,打了一架罷!”
耿青穆乾笑一聲,捏了捏豆子頭上的小發髻,道:“你說君上有什麼想不開的要同霽歡姑娘在水下打架?”
音楠抬手製止了二人實在拙劣的打趣,見霽歡已經有所笑意的目光,便不再問其他。既然先時已確定這玉音潭底下確無異狀,欒修聞到的腐朽之氣現在也全然不查,便隻寬慰霽歡道:“今夜好生休息吧!諸事不用憂煩,本君自會查探。”語罷,親送霽歡進了沐昭,見幾處熄了燈,與耿青穆一同離去。
耿青穆跟在音楠後頭,仍是問道:“君上水底之行,當真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音楠隻望著前方,沒回答這個問題,又反問道:“這樁事情,是師傅告訴師弟的?”
耿青穆自然知道這個問題之中的深意和分量,謹慎答道:“今日巧合,我回了雪塢一趟剛好趕上這回事情,尊長來沐明之前同我商議過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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