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寂滅,有如熊熊火光被從天河灌下來的雨水澆歇,霽歡在混沌中似乎看見一個影子朝她走來,她覺得自己正墮在一大片汪洋之中,便下意識抬手,希望那影子將她拉起來。她努力叫喊,但是一張口便是水館灌入口中鼻中,讓她掙紮不得,深深窒息。而突然之間,不知從何處有一雙手伸將過來,握住了她抬起拚命的右臂,那朝他走過來的影子也隨之消散不見。
“你醒了?”
似笑非笑,聽見是甘暘的聲音,霽歡混沌的腦袋瞬間清明過來,此時才發覺那握住自己的是甘暘的手,自己身上搭著的是甘暘的外袍,自己的頭還靠在甘暘的腿上。眼下四周是那一間熟悉的石屋內景,而自己已經不曉得睡了多久,霽歡搖了搖頭,囫圇收拾站起來,疑惑地望著甘暘。
甘暘理了理自己的衣領,仍然笑著,也跟著起來,卻未穿上霽歡遞給他的袍子,伸手仍然想替霽歡披上,霽歡輕輕閃過,甘暘笑著道:“你倒不如睡著的時候可愛。”
“可愛?”霽歡心裡打了疑問,想來從不有誰這樣評價過自己,便有些犯糊塗,可愛這個詞向來是她形容豆子這樣的姑娘的,想罷了一圈覺得自己還是有些混沌,畢竟這個事情確實也沒什麼可想的。
霽歡頓了一下,問甘暘道:“我為什麼會睡著?睡了多久?”
甘暘似乎是未聽見這句話,兀自走出石屋,站在門口又轉身向著她,微微張開雙臂,道:“還記得極界的太陽出來時候的樣子嗎?你以前常常去星河殘岸看日出和星星,走,我帶你去。”
霽歡實在是看不懂甘暘的所作所為,更是無法明白其話語之中要說的意思,而見他無心答話自己是怎麼遭遇一場無緣故的昏睡了,便也不打算再問。隨便攏了衣服,看了甘暘一眼,也不作彆,趕著離開極界。
甘暘見她要走,張著的手臂懸了又垂下,下意識抓住了霽歡的衣裙,似祈似求道:“要走了?可否為暘再留一留?可否為我,留在極界?”
霽歡莫名其妙,反問道:“為什麼我要為你留下來?”反問完,便如她來時一般,飛身離開。
仍然是青草階鋪道,青衣女子從他身邊離開,隻留給他一個莫名的眼神。極界風雲再起變幻莫測,似乎跟隨著他的心情陰晴不定,目送著女子從他視野中消失時,他的耳畔聽見了那一陣又一陣的哭聲,在極界的一片又一片大澤荒原中回響。在一聲又一聲的哭聲中他漸漸醒來,卻隻得在沉睡的環境中將她抱緊。甘暘眼中燃了幾日的火也隨著霽歡的離開而熄滅,寬袍上暫留的氣味被他悉心封存,引入他自己的原身。他是哪裡都無法去的,但好在,還有一份微薄的“心意相通”。
槐愚仙君才在自己的房間裡吃茶,邊吃茶邊招待剛到的音楠和耿青穆。
三個人圍坐在茶爐前,雖說是外麵有驕陽炙烤,但這屋裡卻是清爽。不過彼此清爽著,都無話可談,槐愚見音楠麵色凝重暗自思考著什麼,也不便多問。倒是一陣冷場後,耿青穆開了個頭,問了問槐愚在此處守著,可曾見到霽歡往何處去了?
話頭剛落,眼尖的槐愚看到音楠端茶的手停了下來,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他自己,便咳了兩聲,大致講述了十日前霽歡暈在無根山一事,又順便提了提霽歡匆匆離去,而並明說要往何處去。
“暈倒?身體可有損傷?”音楠放下杯子盯著槐愚問道。
“倒無妨,破末址結界出的時候內息不穩罷了。”
耿青穆聽罷奇怪,問:“我與君上一同出來時未覺那結界多強,怎麼霽歡姑娘那樣的能耐竟還不及君上?”
音楠白了耿青穆一眼:“因末址雖然危機已解,但終究還有事情未完,雖還障了一層,到底不比她出來時力量強勁。”
話音剛落,槐愚正欲問音楠所說的事情未完是何事,卻恍惚看到一道影子晃過去,趕忙著出門,見到已經走到遠處的霽歡,大聲喚道:“姑娘莫急走,正好君上與這耿家公子在老朽處問姑娘的情況,姑娘自己答給他們吧!”
霽歡從極界出來本想來問一問槐愚自己離開了多久了,也大概算算在極界待的時日,不想卻看到音楠他們二人,遂停下了腳步準備避開,此番槐愚既然已經喚了,突兀走了反倒是奇怪,隻得硬著頭皮又走過來。
音楠倒是沒有走近問,隻看著耿青穆大步流星向前去,寒暄問霽歡為何突然離開,又有何事,去了何處?連著三個問題,讓霽歡眉頭皺起來不知道怎麼答從哪裡答,便冷著臉望了他一眼,耿青穆倒是不識好歹,仍然笑著。
槐愚察覺出氣氛微妙,便岔開道:“姑娘方才離開十日就回了,莫不是要探查的事有了眉目?”
霽歡在心底暗驚,雖說十日時間並不長,但自己竟然無知無覺睡了十日卻是不可思議,這十日,就那麼枕著甘暘睡了?還是走的急了一些,應該細細追問出來才真的放心。不過此時,若是再細細說來便是有些不妥,於是隻回了句:“去了趟極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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