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圖王都興堯城的繁華,在距離城外護城河,還有約莫三裡路程時,就已經顯露無疑。
這個時節,大漠飄雪,此處卻如春日複蘇。城外良田萬頃,沃土綠野,各色山花爛漫。
一條寬闊筆直且平坦的官道之上,往來行人車馬絡繹不絕。遠處城牆之上,旌旗飄飄,隱約有鐘聲響起,伴有人聲頌詞,但隔得還是遠,阿月和遲娑並沒有聽清,唱誦的具體是什麼。
但是,過來的一路上,無論茶肆酒肆,聽到最多的,便是西圖王師大捷的消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便是,蘇衛除在戰事之中,丟失的城池土地之外,再割五城給西圖,割三城給莨國,方以平息戰亂。
所遇多是普通民眾百姓,在人們爭相樂道,口若懸河地談及此戰時,雖未明戰事更細致的情形內容,但所有人,麵上不隻有榮耀自豪,還多著一些殺伐之氣,語意之中頗有一些諸如“自己未能親上戰場之上”,或者“身為女子隻能固守家園,而無法披袍征戰”的遺憾。
戰火蔓延下的滿目瘡痍、人們的顛沛流離,種種所遇景象,猶在眼前。阿月聽此心中更是不解,隻得低聲向師傅道:“想必西圖人人驍勇,都對戰事興致高昂。”
師傅牽著馬,歎息道:“宿世恩怨,非時光曆百載可解。如今這個境地,蘇衛亡國之象已現。”
“師傅是在擔心淳於弋?”阿月問出此話,腦中便似聽到師傅的聲音般,浮現一句“人世恩怨,擔心何用?”
果真,師傅在思忖後,流出了這樣八個字。
話雖如此,但阿月看得出,師傅真有些擔心。這種擔心的深意,阿月已經能夠揣摩一二。此行一路,即使到最後,師傅將正事辦妥,真將這人世之中,潛藏的禍亂世人的大妖找出來,此後,難道無休無止的戰亂,真的可以消失殆儘嗎?凡世之中百年千年更替,國度換了幾換,王城亦更迭幾番,沒有西圖、蘇衛和莨國,亦有其他國家,最終的命數,師傅能撐出多少年月呢?
寂卬的話,其實師傅也懂得罷!
“阿月,城中妖氣頗多,方才那把傘,阿月一定要撐好。”師傅突然駐足停下,同阿月道。
阿月回了神,二人已經到了護城河的石橋上,橋麵橫刻三個大字“無渡橋”,橋頭至城門處,三步一戍衛,個個手持長槍,肅然而立。城門之上,“興堯”二字漆黑如黛,但那黑色之中隱約泛出詭異紅色。城門口,三五兵卒手中各拿一幅畫像,正在挨個盤問進出城之人。
觀察周圍,阿月聽見師傅如此說,又看了看掛在馬背行囊處的那把傘,問道:“師傅不是在攤販手中隨意買的?竟然真有奇力,能敵妖物?方才那件事,我還以為,僅是因為師傅能耐功法高妙,與傘沒甚關係呢。”白梅映入眼簾,陽光下似乎有白梅香沁入,又道:“師傅既然這樣說了,我會撐好傘的!”
“嗯……倒也不是。”師傅掀開麵紗,道:“隻是近幾日有雨罷了,這雨,不太好。”
師傅最近說話總是讓人猝不及防,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天上的神女。
“師傅還是將麵紗放下來罷!城外在盤查,萬一是針對我們呢?”阿月邊說,邊伸手,將師傅掛在帽簷的麵紗,再取了下來。畢竟假城門外發生的事情剛過,說與這城中無乾係,也說不過去。
但卻並非如此。
兵卒見她們二人,未作阻攔,甚至還關切地提了一句:“近來城中外來人多,你們二位女子,若非走親訪友,需要落住客棧酒樓的話,夜間定要鎖好房門,免得有不軌之人。”
聽來,兵卒們熱情好客,善意有禮,倒不像是師傅所說,城中多妖。
道謝之後,經過那個拿畫像之人時,阿月順勢瞥了一眼。
畫中之人,確實不是她們,卻正是與她們分彆不久,前一段正和她們在半落璧朝夕相處的,蘇衛前大將軍淳於弋,且畫中模樣,仍是戰場之上的裝束。
蘇衛國中傳著淳於弋死於戰場之上,西圖卻耗費人力在尋找此人。真是可笑,可悲,也可歎。不過,無論此戰,西圖用了什麼方法,戰事已停,戰果已收,為何還這般要大張旗鼓地,尋找敵國大將軍?
難道,淳於弋還活著的消息,這麼快已經傳到了西圖王都?或者,淳於弋與淳於慕二人也來到了這裡?還是,淳於弋身上還有什麼秘辛,西圖國中對仍對他有所圖?
心中疑問,阿月正欲問師傅,卻見她立在城門處,停下腳步,低語歎道:“王都名字,日日血鑄……”
師傅的歎息未落,就聽見城門之外馬蹄聲陣陣,策馬之人手握一卷不知何物的冊子,背後背著寫著“鹿”字的黑底旗子,高聲道“國師府急報,行人退散”。同時,那些正在盤查行人的兵卒,持著長槍,將往來不及躲閃的行人趕至道路兩側。阿月和師傅亦跟著,退到路邊。
急報之人,策馬消失在興堯城的大街街頭。
師傅又將麵紗掀開,阿月見師傅目光少有如此深沉,且麵露不悅,便問道:“師傅知道急報之中寫的什麼?”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