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座略顯蕭條的宅邸,主廳內的氣氛比窗外的夜色還要凝重。
安德烈教授端著玉子婆婆新沏的熱茶,眉頭罕見地緊鎖著,那雙總是睡意朦朧的眼中,此刻閃爍著屬於學者的探究光芒。
“那些傀儡的力量很古怪,”他沉吟道,打破了沉默,“並非單純的魔力驅動,那感覺……更像是生命力。”
他看向千代,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仿佛它們汲取的並非來自某個無生命的物體,而是一個正在緩慢流血的生命源泉。從構造原理上看,倒像是某種古老的煉金造物。”
千代沒有回應,隻是默默地低頭,看著自己茶杯中緩緩舒展的茶葉。
有些事,她或許同樣不甚明了;而另一些事,她則選擇了獨自背負。
宗家敕令的下達,為這場血腥的繼承戰定下了一個為期三日的倒計時。
這兩日的等待,成了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平靜,卻也因這平靜而顯得愈發壓抑。
第一天,千代整日都待在宅邸後院那間積了些許灰塵的道場之中。
法倫找到她時,她正赤著雙足,手持木刀,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最基礎的揮砍、突刺。
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素色的道服,貼合著少女已初具規模的玲瓏曲線,但她的眼神卻空洞得可怕,仿佛一個不知疲倦的提線木偶。
“鐺。”
法倫用另一把木刀,輕輕地架住了她機械的揮砍。
千代仿佛這才從自己的世界中驚醒,她抬起頭,那雙深紫色的眼眸中,盛滿了法倫從未見過的迷茫與掙紮。
“諸島巡禮……你真的想好了嗎?”她輕聲問。
法倫沒有回答,隻是反問道:“你害怕了?”
“我……”千代張了張嘴,最終苦澀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木刀,“以前,我很怕死。但隨著力量越來越強,我發現,我害怕的,不是死亡……”
她緩緩走到道場的廊下坐下,抱著膝蓋,將臉頰埋入其中,聲音變得有些沉悶。
“……而是必須親手,殺死我的兄長。”
她抬起頭,望向法倫,眼中泛起一層水霧,“你知道嗎?我的第一招劍術,就是兄長教的。他總說,我們櫻家的刀,是為了守護而握,不是為了殺戮。”
那段溫馨的回憶,此刻卻如同一把利刃,反複切割著她的內心。
法倫在她身邊坐下,沒有說出那些空洞的安慰。
他想起了在魔窟中逝去的科克,想起了巴雷特,想起了那些年輕而絕望的麵孔。
良久,他才平靜地開口:“那我們就找到另一條路。”
千代微微一怔。
法倫迎著她那寫滿不解的目光,琥珀色的眼眸中燃燒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一條……你們兄妹都能活下來的路。”
這個近乎不可能的承諾,卻如同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千代的心湖中,激起了圈圈漣漪。
第二日,安德烈教授將法倫單獨叫到了一處可以俯瞰整座櫻島的懸崖邊。
“感覺到了嗎?”老教授指著下方那片翻湧如血海的櫻林,以及遠處那座沉默的黑色巨塔。
法倫點了點頭:“這裡的魔力……或者說‘規則’,很奇怪,帶著一種排外性。”
“沒錯。”安德烈教授讚許地看了他一眼,“東流島自成一脈,這裡的靈脈與規則,都與大陸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它們在抗拒著‘外來’的力量。所以……”
他看向法倫,神情嚴肅,“在這裡,你那多變的召喚術可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壓製或乾擾。你無法再像過去那樣,隨心所欲地切換你的召喚獸軍團。你必須更多地依賴戰術、劍術,以及與你那些夥伴之間最純粹的羈絆來戰鬥。”
這既是一次警告,也是一次私人授課。
它也解釋了為何強如安德烈教授,在踏上這座島嶼後也顯得處處受限,行事謹慎。
“同時召喚的數量最好不要超過,三隻。”
法倫心中一凜,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教授,對於千代身上的鬼化,你作為一位富有經驗的大魔法師有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