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身為朋友,您是否認同,即使彼此各懷秘密,也應當彼此尊重,留下餘地呢?”
說完之後,特蕾莎公主鄭重地看著艾格妮絲,等待著她的回複。
“那是自然的了!”艾格妮絲想也不想地回答。“身為朋友,本來就應該互相尊重。”
回答了之後,艾格妮絲的笑容突然又僵住了。
因為她這時候突然又想到了,之前那個少年人也是以“身為朋友”的說辭,來故意糊弄自己,然後要挾自己原諒他的輕浮,裹挾自己按照他的意誌行事。
這兩人還真是天生一對,連玩弄的話術都一樣!艾格妮絲心想。
正因為回想起了當初的“教訓”,所以原本向來沒有什麼心機的她,此刻也禁不住心生警惕。
畢竟,教訓嘗過一次就已經足夠苦痛了,她也不想重蹈覆轍。
特蕾莎不知道艾格妮絲心中所想,不過從她的臉色來看,明顯的有些言不由衷,於是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也許艾格妮絲並不尊重自己——如果是平常,她根本不會這麼想,可是今晚,在見識了艾格妮絲的表演之後,特蕾莎罕見地有些失態了,心中那種自愧不如的陰影,讓她開始對自己都有了些懷疑。
“之前在邁索尼的時候,我聽到過一些流言,有關於您和殿下的。”雖然有些情緒低落,但是特蕾莎還是強行打起了精神,繼續說了下去,“我絕對沒有相信過其中的一個字,因為在我心目中,您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雖然刻意委婉,但是特蕾莎還是進入到了主題當中,她希望用這種方式來讓大家體麵地結束這場風波,也讓艾格妮絲小姐能夠不失尊嚴。
雖然看去到這個時候了還要講矜持體麵,實在有點可笑,但是這種矜持從小就隨同教育銘刻在了特蕾莎的靈魂當中,她本能地也隻想到以這種方式來解決頭疼的問題。
然而艾格妮絲的性格卻和她大相徑庭,聽到特蕾莎這麼字斟句酌的委婉用詞之後,她的心中反而有些焦躁了。
一方麵她自覺心中無愧,不需要低聲下氣;另一方麵,她自己的性格也習慣了直來直去,不想兜圈子。
所以,她沒有和社交界的那些夫人小姐們一樣,在這種問題假裝羞澀、同樣委婉以對,而是直接就擺清楚了。
“公主殿下,我非常感謝您對我的信任,我也嚴正地告知您,我不知道這些流言都是誰在流傳,但是它都是惡毒的造謠中傷,我絕沒有同您的未婚夫有什麼瓜葛,也絕沒有想過要破壞您和他之間的感情,事實在這件事我是無辜的受害者,我隻想從這些麻煩當中脫身!”
艾格妮絲義正詞嚴地擺明了自己的立場,本來她還想要再多說一些,控訴自己一片好心卻被輕浮對待的遭遇,但是這一刻她又想到了夏奈爾跟自己的哭泣和哀求,所以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了,免得讓夏奈爾到時候左右為難。
在她看來,自己的態度已經足以證明一切。
然而,對特蕾莎來說,這種話卻並不足以證明一切。
她已經在宮廷和社交場,見過太多太多言不由衷的謊話了,甚至她自己,在不同的場合下也不得不遵照社交禮節而說謊,所以對這種斬釘截鐵的話,本能地就會產生懷疑。
況且,向她告密的人是亨奇少校,是她的父親親自挑選的軍人,是一個正直而且光明磊落的軍人,她絕對不相信少校會說謊。
而且不管艾格妮絲怎麼否認,她跟殿下之間的親密來往都是擺在人前的事實,怎麼會是什麼都沒發生呢?
可是艾格妮絲如此斬釘截鐵的態度也讓她犯了難。
自己應該怎樣再繼續下去呢?是當麵駁斥她,然後繼續和她爭吵、還是把少校或者其他當事人叫過來,一起同她對質,揭穿她的謊言?
不行,這兩種方法無論哪一種,都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讓所有人都顏麵無關。
特蕾莎突然變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儘管她從小飽讀各類書籍,但是在這個問題,她實在缺乏應對的經驗。
“您還真是性格直接……”片刻之後,特蕾莎隻能勉強地笑了起來,“好的,既然您能夠如此表態,那就太好了,我想流言會儘快平息下來的,我們以後也可以繼續以朋友的方式相處——”
接著,好像是為了緩和氣氛,她又問了另外的問題,“您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
“我有沒什麼彆的打算,繼續和之前一樣過吧,等你們這邊一切平息之後,我就帶著埃德加一起回國。”艾格妮絲老實地回答,“至於在這期間,我會儘量低調行事,免得給任何人添麻煩。”
“看得出來您挺想家的。”特蕾莎頗為貼心地說。
“是啊,在這麼遠的地方待久了之後,又有誰不會想念家人呢?”艾格妮絲點了點頭,眼睛裡也流露出些許的感傷,“我在這裡不能給父母親寫信,他們不知道我的近況,他們年紀都大了,應該都在等著我平安回家吧。”
也許是被艾格妮絲所感染了,特蕾莎突然也眼眶有些泛紅。
“我也很想念我的父母親,他們的年紀也大了……而且和您不一樣,我狠狠地折磨過他們的精神,所以如果他們身體出問題的話,我會背負最惡劣的罪責,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回去看望他們。”
聽到了她近乎於哀婉的傾訴,艾格妮絲禁不住有些同情特蕾莎了。
畢竟,在“為人女兒”的立場,她們的完全一致的。
“那麼您後悔過嗎?”她一問出口,就自己先後悔了。
眼下木已成舟,特蕾莎公主注定不可能有回頭路走了,如果她心裡真的後悔了,自己這麼問也於事無補,隻會增加她內心中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