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戶人家講究,連施粥都要挑一個吉祥日子,沈安安看著管家送來的冊子,半晌沒有說話。
“大姑娘,可是…冊子有什麼問題?”管家小心翼翼的詢問。
沈安安剛回來,府中上下對她脾氣不怎麼了解,隻是平常碰麵,覺得大姑娘應該是一個十分好相處的。
沈安安回神,將冊子合上,“沒什麼問題,就這樣吧。”
管家應聲,彎腰行禮,“那老奴就下去準備了。”
“嗯。”
管家離開後,沈安安想端起茶盞喝一口茶,卻因走神失手打翻了茶盞。
墨香連忙上前收拾,“姑娘彆動,彆讓碎片傷了您。”
沈安安點頭,垂頭看著墨香收拾殘局。
冊子沒有任何問題,不論是時間還是施粥時日,還是米油都和上一世一般無二。
沈夫人出身算是商賈,是後來有子弟考上進士,沈家才算改換了門庭。
商賈,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在一眾貴夫人中,沈夫人出手是最闊綽的,就連施粥都是旁家的兩倍。
其實也是為了給她賺一個好名聲,隻可惜上一世,沈安安心拙,眼皮子淺,隻爭眼前的一時意氣。
墨香打掃好了,才扶著她下了圈椅。
“姑娘自從回了京城就總是心不在焉的,可彆是病了才好,老夫人三天兩頭的來信問著,就怕您住不習慣。”
“在江南閒散慣了,突然回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有些心煩罷了。”沈安安在窗欞前坐下,托腮看著窗外。
不論是江南還是京城沈府的閨閣,她都會在窗欞前放上一張書案,一把椅子,供她用來發呆。
片刻後,她吩咐墨香備了筆墨紙硯來。
“姑娘是要給老夫人回信嗎?”
“嗯。”沈安安抿著唇,執筆落下的卻不是字,而是院中景色。
沈家老夫人曾是京中公認的才女,沈安安才華又怎麼會差,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比之京城任何一家貴女也是不差的。
她筆下的樹枝,線條流暢,不說活靈活現,也稱得上栩栩如生,從花草,到院中的秋千架,都仿佛是刻下來的一般真實。
“姑娘一幅畫,讓奴婢好像身臨其境了一般。”
沈安安笑笑,“可惜是秋天,若是春天生機勃勃時,一定會更好看。”
“那就等春天時,再給老夫人畫一幅。”
沈安安笑了笑,沒有說話。
來年春天太久了,她不想等。
“大姑娘。”沈夫人剛提拔上來的大丫鬟墨染輕輕叩了叩門。
墨香小步過去打開了房門,“姑娘正作畫呢,怎麼了嗎?”
“大公子回來了,好像挨了板子,是被抬回來的。”
墨香聞言,回頭看向了屋裡的沈安安。
沈安安已快步走了過來,“他人呢?”
“已經抬回院子了。”墨染說。
沈安安抬腳出門,快步下了台階,邊走邊問,“有沒有請大夫,抬他回來的是什麼人?”
“是…四皇子府的侍衛。”
沈安安腳步一頓,杏眸沉了些許。
來到沈長赫的鬆竹院,丫鬟小廝亂糟糟的,都忙的腳不沾地。
“大姑娘。”眾人紛紛問好。
沈安安點點頭,拾步上了台階,墨香抬手叩了叩門,“大公子,姑娘來看您了。”
“進來。”沈長赫嘶啞隱忍的聲音傳出來。
沈安安推門進去,一眼瞧見了床榻上平躺著的男人。
他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乾裂,地上,扔著一堆帶血的紗布,丫鬟正給他喂水喝。
沈安安瞬間紅了眼。
眼前這一幕,與上一世大哥為了她與蕭淵大打出手,而被責罰的囧境融合,出奇的相似。
“大夫呢,有沒有請大夫。”她語氣淩厲。
伺候丫鬟立即答,“回大姑娘,已經去請了。”
沈長赫揮手擋掉喂至嘴邊的勺子,安慰沈安安,“一點小傷,不必著急,不礙事的。”
沈安安走上前,從丫鬟手中接過水碗,“你再喝一些,受傷最耗費體力了。”
沈長赫一怔,沈安安的勺子已經喂到了嘴邊,他連忙張口喝了下去。
妹妹還不曾如此同他親近過,血濃於水,應是如此吧。
又喂了幾勺,大夫終於被請來了。
沈安安不便在場,退去了屏風後等著。
影影綽綽看不清人影,但能聽到沈長赫隱忍痛苦的低吟。
兩刻鐘後,大夫給他處理好傷口,開了藥方去煎藥。
沈長赫看了眼屏風後倒映的窈窕身影,勉強勾了勾唇,聲音嘶啞,“怎麼不出來?”
沈安安吸了吸鼻子,仰頭抑製住淚水沒有落下來。
“安安。”
“嗯。”她整理了下儀容,才走了出去。
沈長赫瞧見她泛紅的眼,心口頓時一軟,“大哥沒事,你哭什麼?”
沈安安彆開臉,語氣冷然,“那個恩將仇報的混賬東西,我就不該救他。”
她恨的咬牙切齒。
沈長赫愣了愣,反應過來她是在罵四皇子蕭淵,麵皮抽動了下。
“都退下吧。”
“是。”屋中丫鬟小廝齊聲退了下去。
沈長赫說,“若是你不救他,大哥就不是挨幾板子那麼簡單了,恐怕命都得搭進去。”
“南華街那麼大動靜,禁衛都渾然不覺,確實是大哥失職,你的功不能抵我之過。”
沈安安不說話,卻將不服氣都表現在了臉上,“是他下令打的你嗎?”
沈長赫點頭,“四皇子罰的不重,也是為了堵悠悠眾口,若是等皇上下令,遠要比這重的多。”
沈安安用鼻音應了一聲。
“娘讓我負責施粥事宜,接下來恐會沒時間來看你了,你在家裡好生養傷。”
“好。”沈長赫摸了摸她的頭。
沈安安乖巧的垂頭,等他摸完才起身離開。
“姑娘,夫人和大公子好像都喜歡摸您的頭。”墨香笑著說。
沈安安“嗯”了一聲,以前,她總覺得他們是將她當小孩子看,可後來才懂,那是疼愛的表現。
秋風蕭瑟,青石小路卻被打掃的很乾淨,一片落葉都瞧不見。
她很怕冷,隻是初秋就緊閉了門窗。
次日,她起了個大早。
墨香給她梳妝打扮,“雖說是秋季,陽光不算炙熱,但風吹日曬的,還是要多塗一些雪膚膏,姑娘皮膚細嫩。”
沈安安點頭,任由墨香指腹在她臉頰與手背上揉開按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