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琢君臉色變得煞白,張豪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談論之人,連忙捂住了嘴,雙腿已經軟得快站不住了。
薑琢君左右張望了一下,見沒人注意這邊,這才鬆了口氣,拍了拍張豪的胳膊。
“張大人,你什麼都沒說,我也什麼都沒聽到。”
張豪緩過神,點頭如搗蒜:“對,對對……我什麼都沒說,你也什麼都沒聽到。”
他連打了自己兩個嘴巴,熱淚盈眶地看著薑琢君。
“薑寺丞,多謝,多謝。”
薑琢君眉目恢複了溫和:“不必客氣,張大人,我先走一步了。”
張豪抬手:“請。”
薑琢君一家走遠,張豪還在心有餘悸。
這是宮禁之內!他怎能把那個人說出口?還嫌禎和帝當年殺的人不夠多麼?
一場庚子之變,有多少世家大族絕了根,滿族被抄斬了個乾乾淨淨,他張家幸運就幸運在門庭太小,薛氏一黨根本沒人看得入眼,因此才安然無恙。
龍座上那位,是個襟懷能攬儘天下、同時眼裡也不容沙子的人,他絕不容忍背叛。
隻看南仡的下場就知道了。
禎和帝一邊派使者清查,一邊又讓定北軍南下鎮壓。南仡王表示要上京請罪,結果還沒走到永章,南仡的六部族就起兵造反,攻占了南仡王城。南仡王還沒走到目的地,已經沒了王的頭銜。
而禎和帝對此不管不問,甚至反賊派使者來稱臣獻禮的時候,他還收下了。
南仡王急火攻心,病逝在半途中,他準備送來永章為質的兒子,也被送了回去。
那六部首領是聰明人,看清楚了形勢,一邊把尹泰所有惡事全部宣揚開,讓南仡百姓明白南仡王室活該,一邊改國號為南蒙,依舊向大靖稱臣。
禎和帝準予了,並把六部族其他首領也提攜起來,各有封號,製衡著新王。南蒙如果不聽話,就會是下一個南仡,而禎和帝也扶起下一個南蒙。
他對叛徒,沒有任何容忍的雅量。
想到這,張豪又哆嗦起來,連打了自己幾個嘴巴子,然後才進了宮。
筵席從大殿之內擺到了庭除之下,百官就位,時辰一到,帝後便相攜而至。
周皇後抱病多年,諸事不管,隻有像今日這般的重要節日場合,一國之母不出席有失體統,她會象征地出現一下,其餘時候她不是在寶福寺,就是在翊坤宮,從不接見臣婦,大家都快忘了她的樣子了。
但今日打眼一看,她的氣色竟似乎好了不少。
大家暗暗訝異,趙貴妃卻隻是瞥了一眼,並不放在心上。
她的兒子已經成年,她早就過了渴望男人寵愛的年紀,是不是皇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將來會成為太後。
一個喪子的皇後有什麼好害怕的?
她的敵人,另有其人。
麗妃坐在另一側,暗暗揉著帕子,時不時向帝後投出一瞥。
麗妃生了六皇子,但她不比趙貴妃出身尊貴,隻能靠帝王寵愛來為兒子謀前程。
趙貴妃看她如此,心中譏笑。
這麼多年了,這蠢貨還看不出來麼?皇帝豈是會被枕邊風吹頭昏的人?
麗妃不敵自己,宣王也不敵成王,這一仗的勝利,趙貴妃是勢在必得。
片刻走神的工夫,禎和帝已經致辭完,飲下酒水之後,戴著玉扳指的手輕輕拂了一下,他胸前一件璀璨的飾物,發出一點輕響。
眾人定睛一看,才發現帝後脖子上竟戴著一模一樣的銅絲攢花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