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其中的厲害,衛晏洵立刻借了匹馬,想了想,把淺靈撈了上來,道:“附近有一個宜居的村落,我帶你去安置下,這幾日外麵恐有危險,你莫要出來。”
“好。”
所謂的宜居村落叫雙月村,正在山腳下,全村圍湖而居,因為地形開闊,每每入夜,月色東升,清朗明淨的湖麵也會出現一麵明月,半湖月色,半湖波光,天上一輪,地上一輪,故曰雙月村。
淺靈進來的時候,看見阡陌村民往來,不少人缺手斷足,卻挑水的挑水,鋤草的鋤草。
見淺靈目光留意了幾瞬,衛晏洵解釋道:“這裡有許多人是前線退下的傷兵,因為各種原因不能返鄉,便留在此休養與耕作。因為離前線近,兵將傷亡慘重的時候,也會把傷員安置到此處來治傷,所以這裡有很多空屋子。”
“原來如此。”
淺靈跟著他來到一間瓦房,裡麵陳設簡陋,卻很乾淨。
衛晏洵給村民交代了幾句照應她和她的人,然後對淺靈道:“這裡雖小,卻不會被侵擾到,你不要嫌棄。”
淺靈搖頭:“不嫌棄。”
“你不嫌就好。”衛晏洵道,“我先走了,你安生待幾日。”
衛晏洵走後,淺靈自己在村落內走了走。
村裡多年邁孤寡者,很少有四肢健全的年輕人,更彆說她這樣年輕的姑娘,她凡路過處,村民總是好奇地對她張望。
淺靈衝他們點頭,以表禮節,不遠不近,不冷不熱的。
有個采桑葉的婦人瞪大眼,好奇地看了看她,主動問道:“姑娘哪裡人呐?”
淺靈回道:“渭州人。”
“渭州的呀?怪不得長這麼漂亮!我也是渭州的,我年輕時候長得呀,跟你一模一樣!”
四周的村民聽了都笑,婦人也不在意,自顧自上前挽過淺靈的胳膊。
“大家都喊我宛娘子,你也可以這麼叫我,我好長時間沒見老鄉了,走,我們說說話去,見過蠶麼?我們一起喂蠶去啊。”
她自來熟又健談,淺靈的性情跟她大相徑庭,但並不厭惡這樣的人,略略愕然,便也隨她去了。
宛娘子帶她去自己家,塞了把桑葉給她。
簸箕裡胖嘟嘟的白色蠶蟲,在綠色的殘葉中懶懶一吸一癟,淺靈把新鮮的桑葉伸進去,它們勤快地蠕動起來,啃食葉片。
“可愛吧?它們可是我今年的指望,等吐了絲,我給織成布,就可以去賣個好價錢了。”
淺靈看了眼她身上打著補丁的麻衣粗布衣衫,問道:“宛娘子是如何從渭州到這裡來的?”
宛娘子笑:“能是怎麼來的?嫁過來的唄,隻不過丈夫死了,死在赤突人手裡,現在換我兒子在守邊。”
淺靈微微訝然,宛娘子看出她的意外,便解釋道:
“他們男人的誌向我管不了,要是每個婦人都撒潑打滾,死活不讓他們的男人和兒子去從軍,誰來保家衛國?我不能阻止,就隻能守在旁邊,做做衣衫,耕耕田。他們沒飯吃了我送飯,沒衣服穿了我送衣服。他們在前麵殺敵,我就在後麵照顧傷兵。這輩子就這麼過了。”
聽完這些,淺靈道:“娘子是心懷天下之人。”
宛娘子大笑,撇手道:“什麼懷不懷天下的,我不懂。我不想一個人孤獨終老,就得跟他們站在一處。姑娘以後嫁了人,就懂了——話說,姑娘有婚配與否?”
“呃……”
淺靈也不知該說有沒有了,但婦人已經兀自驚呼出聲,猛一拍手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齊將軍的未婚妻嶽姑娘是吧?久仰大名,早就聽說嶽姑娘人美心善又有錢,年節的時候我兒子分到一點薪炭,連我都跟著受用了一回呢!哎呀!我早該想到是你啊!”
說著,宛娘子站起身,撲了撲衣擺上的浮毛,急匆匆道:“今兒在我家吃飯啊,你等著,我去給你撈一尾又大又肥的魚!”
淺靈忙道:“不必勞煩了,太叨擾。”
“彆客氣彆客氣!我做魚可香了!”
婦人急性,不等淺靈再推卻,她已經從門後拿到了網兜,一閃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