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見多識廣,什麼好玩意沒見過,區區小物何嘗稱得上賄賂?這隻是晚輩姐姐小店出的貨,能得太夫人喜歡,乃是榮幸。”
永國公太夫人揮揮手,讓人把東西拿下去,溫聲道:“皇後娘娘的生辰宴,老身有見到你,盛光絕豔,神仙落凡,老身以為永章又要多一個傳奇人物,可怎麼又沉寂下來了?”
淺靈道:“我不是那需得步步高升的官,好名聲對我沒什麼用,壞名聲對我傷害也不大,何必把自己放在茶行跟前?不如當個透明人罷了。”
“怎麼沒有用?”永國公太夫人淡笑道,“你還是未嫁之身,名聲響了能往高處走啊。老身聽說那日之後,整日在茶樓亂晃想偶遇你的公子哥兒可不少,還有人直接遞帖子到你府上去,你一個都沒看上?”
那浸淫深宅幾十年的老婦人,可以永遠以笑示人,至於她心裡的想法,可以深埋在心,也可以可多可少地出來一些,含沙射影,收放自如,讓人根本摸不透她真實的想法是什麼。
淺靈臉上像吹過一陣微風,輕掠起一絲波瀾,她揚了一下嘴角:
“是有這麼回事,我還翻看過一兩個帖子,隻能說金玉裡抱著絮,經不起細看。比如有這麼一個人說,愛慕我風姿,願不計我的身份,三媒六聘,迎我為媳,讓我從此也變成有爹有娘的人。太夫人覺得,這姻緣如何呢?”
永國公太夫人詫異了一瞬,看了一眼貼身仆婦,含笑道:“鄉君自己是怎麼想的呀?”
“叫太夫人見笑,我這個人生性霸道,心氣大得很,自己的事隻能自己做主。在長輩麵前,我扮個乖,收斂一下,兩相歡喜,但姻緣卻是一輩子的事。”
“太夫人,世間萬眾,我為塵埃,彆人看不看得起我,我根本不在意。但一個人如果既看不起我,還想當我的夫君,是不是把我想得太低賤了些?況且,正如人有好人壞人,勳貴之家,也不是家家都好吧?”
“官勳世家,貴就貴在,有世代積累的品德家風,傳世的經術五藝,還有普通人一輩子悟不出來的處世道理。可如果這些都沒有,如何談得上‘貴’?我嫁過去,他們受儘我的好處,我卻給自己頭上請了幾尊沉重而無用的大佛,豈不是自討苦吃、自甘墮落?”
“太夫人見識高,您覺得我說的,對不對呢?”
她簡直不卑不亢極了。
既否認了自己是在待價而沽,也回擊了旁人對自己的輕視。難得的是,她反駁,也並未永國公太夫人顏麵儘失。或者說,但凡永國公太夫人心裡不是真的輕視她,就不該感到顏麵儘失。
“難得你這個年紀有這樣的覺悟,說得很對。”永國公太夫人目露讚賞,又問,“你跟我家二郎怎麼認識的?”
淺靈道:“二公子不曾告訴太夫人嗎?”
“他呀,說與你隻是萍水相逢,互相幫襯幫襯。但二郎這個崽子,讀著聖賢書,端著個斯文樣,卻是滿嘴的不老實。老身不信他,隻信你。”
“這卻是冤枉二公子了,”淺靈道,“我與他確實是在錢塘萍水相逢,他助我幾回,我幫他幾次。二公子性情似江湖中人,灑脫不羈,而我也是不拘小節的性情。數番來往,就成朋友了。”
“那他可說大謊了。”永國公太夫人戲謔笑道,“他說的是,‘這姑娘很乖,卻總有人欺負她,勞伯祖母在我顧及不到的地方,替我照看一下她’。”
淺靈愕然睜大雙目,在她訝異的目光中,老婦人接著道:“二郎是不開竅的,嘴裡可從來沒有提到過哪個姑娘,你是第一個。往年他回來幾日,過些天又該出去不著家了,這次回來卻到現在還沒走,肯定是有緣由的。”
永國公太夫人說完,便一直盯著她,隱有笑意藏在眉梢,但就是忍著不發。
淺靈才要開口,珠簾邊走出一個仆婦,道:“太夫人,人到垂花門了。”
“知道了。”永國公太夫人對她道,“話一會兒再說,人我給你請到了。”
“謝太夫人。”
過了片刻,門口有人通傳道:
“太夫人,榮盛長公主和雲樂郡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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