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棄凝神,她靜下心來,一筆一畫認真寫著。
簾子外,那人影剛靠近珠簾,就感受到身後有一道凜冽的目光射來,裴長遠停頓片刻,隻好作罷。
裴鈺始終跟在他身邊,若他上前,便會出手阻攔。
幸好他沒有。
裴長遠悻悻轉身,在裴長意眼皮子底下,他終究不敢逾矩。
“二公子,這邊請。”裴鈺上前,領著裴長遠在裴長意麵前坐下,這張桌案是昨日新設的,就在世子桌案對麵。
裴長意輕輕敲了敲桌邊,指了指桌上的書,“先看這些,一會我考考你。”
二公子在桌案邊坐下,整個人鬆鬆垮垮,沒有半點坐姿。
他意興闌珊翻開眼前的書,心裡頭煩悶極了。
明明說好了,讓他來給徐二姑娘講課,教她識字的,為何竟是這樣教的?
他們二人隔得這麼遠不說,自己還要在兄長這裡吃苦頭?
隨手翻了幾頁,裴長遠心裡越想越氣,把書合上,“兄長,明明說好了,今日是讓我來教二姑娘識字的,怎麼連麵也不讓我見?”
“我在此處複習溫書,還要抽背?早知如此,我為何不在自己院中學習?”
聽著二公子的抱怨,裴長意淡淡放下手中書卷,挑眉看了他一眼,並未開口。
正在磨墨的裴鈺開口說道,“二公子,你馬上就要參加縣試了,侯爺特意交代,一定要讓世子爺好好教您。”
提到了侯爺,裴長遠一肚子的牢騷也不敢再說話,他低著頭,隨意翻著手裡的書卷,焦躁抑鬱。
方才縱然隔著珠簾,他也能看到徐二姑娘那嬌俏的身影。
明明佳人就坐在那裡,他卻看得見摸不著,可恨!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在自己院子裡學習,起碼不至於讓裴長意這樣盯著自己。
整個侯府,他最怕這位兄長,不苟言笑,深不可測。
可他越是怕什麼,就越是來什麼。
裴長意始終坐在他麵前,一動不動。
明明他是在看他手中的書卷或文書,卻總能在自己寫錯字或背錯的時候迅速指出。
裴長遠知道兄長厲害,卻不知道人能厲害成這樣?
裴長意他到底是不是人?還是神?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裴長遠隻能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書卷,越看便越煩悶,眼神時不時地往外頭飄去。
那珠簾裡那道沉靜嬌俏的身影,始終端坐著,怎地也不出來走動走動?
順著二公子的目光,裴長意微微抬眸。
他不光耳力過人,在山野間長大,他眼力也比一般人更甚。
和眼前這混不吝的小子不同,那珠簾後的女子倒是始終安靜坐著,手中執筆不斷寫著,甚是乖巧。
徐望月原本還有一些擔心,不知道那二公子何時就會突然出現在麵前。
待她靜下心來練字,摸著如綢緞般光滑細膩的宣紙。雖是有些寒風凜冽,但她心頭卻是暖暖的。
她何時有過這樣的日子。
從來她都隻能拿著樹枝在泥地裡寫字,和此刻握著筆的這種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從小到大,她的院子裡莫說是這樣的宣紙,哪怕是普通人家用的最低等的紙,她都沒有見過。
若非有那人,她便就是個目不識丁的鄉野丫頭。
此刻,徐望月心底裡滿滿都是感恩,寫下的每一筆,心頭都彌漫著喜悅和幸福。
就這樣寫著寫著,她的肚子咕咕叫了一聲,看看日頭,應當是快要用午膳的時間了。
徐望月徹底鬆了一口氣,想來像二公子那樣的紈絝,怎麼可能來教她識字呢?不過是說說罷了。
想著他不會來了,徐望月更高興了。
寫了一上午,她身子有一些僵硬,徐望月微微動了動手腳,想要站起身來動一動,卻又不敢亂走。
就在她想要起身之時,隔著簾子,有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珠簾的後麵,似乎就要伸手。
徐望月握著筆的手一抖,這一滑,筆下那字便錯了。
她心頭發顫,不知來人是誰······
如果是裴鈺,定然早就開口了。
這裡是裴長意的書房,連紅玉都不能陪著進來,旁人更是不得入內。
她隻怕來人會是那二公子。
她細細辨認著,眼前隻有一道身影,孤男寡女,她實在害怕得緊。
生怕那紈絝二公子直接掀了簾子進來,他們二人就這樣待在這珠簾亭子裡,若是傳了出去,她的名聲不知會變得如何。
也不知那紈絝會做什麼。
徐望月心頭緊張,握著筆的手不斷顫抖。
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簾子後頭那人出了聲。
一道清冽如冷泉的聲音在簾外響起,“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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