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極長。
應辰乘駒疾奔許久,終於望見一片龐大陰影出現在了夜下,兩耳之中,也再不僅颯颯風聲。
隨他的接近,這片陰影也漸清晰起來,原是層巒黑山,綿延不絕,仿佛一頭巨獸,匍匐在黑暗的大地之上,陰霧繚繞,霾霾無光,依然看不真切。
隻在最近之處,有座山勢猙獰地巍崖顯現出來。
而在山崖之下,還有一條水勢洶湧的大河,奔流向東,咆哮不休,氣勢磅礴非常。隻是河中流的,卻是滾滾赤水,鮮紅如血,渾然不似凡俗之景。
自然,也不會是仙家勝地。
這就是赤水崖,先天道宗的下院所在,無數魔門弟子的修煉之處——
不錯,名為道宗,卻是魔門。
一是因為仙魔皆道,魔門自號道宗,其實也是理所應當。
二則,先天道並不自詡魔門,隻是認為‘修道之人,當持先天之性’,因此不恪戒律、清規,也不在意功德、罪業,更不介意門人弟子,修煉陰損法術……
因此,先天道的門中,多有恣意妄為,邪性深重之輩,久而久之,便成就了凶名赫赫的‘先天魔宗’。
而應辰正是先天道的門人,在赤水崖修煉的芸芸外門弟子之一。
仙魔之彆,應辰其實並不在意,何況他‘穿越’來時,就已經在赤水崖中。
隻是魔門下院這般環境,自有許多殘酷之處,他繼承的記憶零零碎碎,少有完整信息可言,隻能小心,再小心,才能不露破綻,又費頗長一段時日,才算有些融入其中。
這次除妖,是應辰穿越以來首次離山,做的自然是他當前最為緊要的事。
應辰舉目望著巍巍赤水崖,胸中有一股氣,已經躍躍不休。
他在赤水前下了馬,招一招手,這頗為神俊的馬匹,立即乾癟下去,化作一張白紙,飄飄落回他的手中。
這是甲馬,再尋常不過的法術,若非說有什麼特殊,先天道的甲馬術,是將馬匹抽魂煉魄而成,不僅靈性強、速度快,用上十幾二十次,也不至於報廢……十分節省法力和符紙。
即使法力可以恢複,區區一張符紙,也值不上價錢,但在赤水崖中,凡俗生靈的魂魄,更是廉價之物。
應辰將甲馬紙收在腰間,沿赤水河走了片刻,終於望見一條簡陋索橋。
赤水河片羽不浮,還有極恐怖的腐蝕性質,沒有任何船隻能夠擺渡,所以赤水崖的弟子出入其中,都是借助索橋,再也沒有其他方式。
索橋前的木樁,掛著一個臟兮兮的頭骨,應辰來到此處,便覺頭骨空洞的兩個眼眶,似在盯著自己一般。
應辰知道這是辨彆宗門弟子的邪物,也不理會,踩著參差不齊的木板,通過晃蕩不休的索橋,沿著崎嶇山道輕盈向上,很快開始遇到行人。
先天道宗體量巨大,單隻赤水崖上,就有許多外門弟子,分布整片山中,而赤水崖的各種場所,也並不聚集在一處,所以遇到同門之人,自然十分尋常。
隻是魔門下院,根本沒有同門情誼之說,來來往往的,皆是冷漠非常,更少有人招呼寒暄,生生顯得山中沒有半點熱鬨。
應辰順時隨俗,掛起一張冷臉,隻顧大步流星,很快便已到了一座樓閣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