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師之職,實乃遊走於刀鋒之上,需與兩類人物周旋:一為劫掠鏢物的匪徒,二則為各地武林門派。二者共通之處,皆在於對財物的渴求。尤為甚者,每年向武林門派繳納的供奉,竟遠超被匪徒所劫之財物,實乃江湖中一樁不言而喻的秘辛。
在此重申,鏢局於江湖生態鏈中,地位卑微,一鏢局之眾,滿打滿算不過數百人,除去負責日常雜務的趟子手外,真正能擔當護衛之責的鏢師,尚不足總數五分之一。那些武林門派,往往擁有悠久的曆史傳承,其門內弟子自幼便接受嚴格的武學訓練,經過歲月的磨礪,個個武藝精湛,實戰經驗豐富。而鏢局中的鏢師們,大多是半路出家,他們來自五湖四海,身世背景各異,所習武藝也是五花八門,難以形成統一而強大的戰鬥力。
再者,鏢師之武藝,多非鏢局所授,而是各自攜技而入,他們對門派之情愫,往往超越了對鏢局的歸屬感。鑒於此,鏢局在麵對門派時,自然難以挺直腰板。而門派中那些選擇投身鏢局的弟子,則成為鏢師隊伍的重要補充。為吸引並留住這些人才,鏢局不得不向各大門派贈禮,以維係良好的關係網絡。這些禮物,有的是珍貴的藥材,乃是從深山老林中曆經艱險采摘而來;有的是稀有的兵器,經過能工巧匠的精心打造,鋒利無比;有的則是直接奉上金銀財寶,那黃澄澄、白花花的財物,讓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動。
然而,鏢局此舉亦非全然無益。除確保穩定的鏢師來源外,更在於門派作為地方上的強勢存在,對鏢隊在外行鏢時的安全有著不可估量的助益。鏢隊遠行,人生地不熟,難免有求於人,故每年各鏢局均會向相熟的門派致以“敬意”,福威鏢局亦不例外。雖其在巴蜀之地鮮有業務,此番卻攜帶厚禮,顯然意在開辟新徑。
巴蜀之地,民風剽悍,蜀山、青城、峨嵋三大門派鼎足而立,勢力龐大,威名遠揚。若無此等巨頭庇護,鏢車入川,無異於羊入虎口,損失慘重。陳池心中暗自嘲諷,然麵上卻不動聲色,以免失禮於人。他的目光平靜如水,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微笑如同麵具一般,掩蓋著他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他正沉思間,那少年依舊滿腔怒火,滔滔不絕地訴說著他們的遭遇:“我們拜謁了七八家門派,唯華山派以禮相待,由其執事嶽不群出麵接待,至於其他門派,那態度之傲慢,簡直令人齒冷……”他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雙手緊握成拳,指關節都泛出了白色。“在中原腹地,江湖紛擾繁多,諸位顧慮重重,不願聞我微詞,尚可理解。然此地已近蜀地邊緣,山高水遠,朝廷之威難以觸及,我略抒胸中之不平,又有何不可?”這位少年顯是積鬱已久,情緒頗為激動,憤然言道,“我等行走江湖,本應無所畏懼,福威鏢局行事,何必瞻前顧後,顧慮重重?若真有誌士仁人欲投奔我福威旗下,我們自當慨然接納,諒那紅花會亦無話可說。”他的眼神中燃燒著怒火,仿佛要將這世間的不公都焚燒殆儘。那憤怒的火焰在他的眼中跳躍,使得他的麵容都顯得有些扭曲。
觀此少年言行,正值青春氣盛,倔強之情溢於言表,一旦執拗起來,便是九牛亦難回其意。陳池見狀,眼眸微張,原本預備的一番說辭瞬間顯得多餘。他當即抱拳行禮,笑言:“既得少鏢頭首肯,陳某自當儘心竭力,效犬馬之勞。”他的笑容中帶著幾分恭敬,眼神卻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那笑容如同春風拂麵,讓人感到溫暖,卻又難以捉摸其背後的深意。
二人言談間,迅速達成共識,其餘鏢師見狀,皆感插話無益,彼此相視,既有勸阻之心,又恐傷了少鏢頭顏麵,終是默默作罷。他們的表情複雜,有的無奈地搖搖頭,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憂慮;有的則暗暗歎氣,心中暗自揣測著此番決定的後果。
稍作休整,一行人再度啟程。這位少年,林平之,性情好奇,又兼具少年特有的幻想色彩,時人戲稱為“中二”之態。他一路上東張西望,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他那明亮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要將這江湖的每一個角落都看穿。他時而指著路邊的野花,詢問其名;時而盯著遠處的山巒,驚歎其雄偉。
行未幾步,他便好奇地詢問陳池如何得罪了紅花會。起初,陳池尚能耐心解釋幾句,但隨後被其連番追問所擾,心中不禁生出以拉鏈封其口之念,然此念終歸空想,陳池深知不可與整個福威鏢局為敵。他強壓著心中的煩躁,努力保持著微笑,聲音卻不自覺地變得有些急促:“少鏢頭,這其中緣由頗為複雜,一時半會兒也難以說清。”他的額頭微微滲出汗水,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
於是,他巧妙編織了一段故事,將自己塑造成一位悲壯的英雄,而紅花會則成了欺壓良善、橫行霸道的惡勢力。此舉雖含誇大之嫌,但實則八九不離十,即便是經驗豐富的老鏢師也難以挑出破綻,更遑論初涉江湖的林平之。陳池說得繪聲繪色,仿佛一切都曆曆在目,聲音時高時低,帶著情緒的起伏:“少鏢頭,那紅花會仗著人多勢眾,蠻橫無理,陳某不過是堅守正義,卻遭他們百般刁難。”他的手勢隨著話語舞動,表情生動而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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