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東進入了大學之後最開始是不適應的,因為他骨子裡就是個痞子。他靈魂深處向往的生活是無拘無束,肆意妄為。
上輩子他就是按照自己的心性活著的。年輕的時候固然是痛快的,但是後來老了,殘了,沒用了,隨之而來的就是生不如死。
命運用悲慘的方式給這個流氓上了生動的一課。陳衛東明白,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自由。隻有在相對的約束和規範下,某些掌握了事物本質和規律的人才能不受形式的束縛。
陳衛東這輩子就要做掌握事物本質的人,所以他強行把自己那顆躁動的心按得死死的。每次想要出去玩他就用鑰匙上的小鐵錐紮一下自己的腿,每次看見人間路不平的時候他也紮一下自己。
就在這種自我折磨與妥協中,青年一點點的變得沉穩,變得安靜。年華易逝,轉眼幾個秋冬。這幾年陳衛東除了學習以外更沒忘了家鄉那邊。
按照他的指示,小姑父郝勝利已經成了一個叫盛榮的公司,當然,法人一欄裡麵寫著陳衛東母親楊慧的名字。這個公司現在主營業務就是建築材料。
沙子,水泥,紅磚,鋼筋板材,石料,瓷磚,鋁合金,腳手架等等。手下也有一幫工人,但是不固定。按照陳衛東的指示,郝勝利一直在跑房屋建築承包資質。
可惜跑了兩年,這件事一直沒有結果。那個年代國家對建築領域監管相當的嚴格,有資質蓋房子的基本都是國字頭企業。白岩市暫時還沒有私人建築商。
陳衛東讓郝勝利盯著中建十一局集團下屬的中原建設。在不遠的將來,這個國字頭建築企業將第一個進行改製。這個建築公司陳衛東要了。
郝勝利哪知道陳衛東的心思,他要是知道這小子有吞並國企的想法都得嚇死。陳衛東也不知道,他想的太天真了,為了拿下中原建設他搭進去半條命。
在大三的那一年,蔡誌勇也給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多年前陳衛東買了白岩市北貨站的很多門市房,門市房是後來的叫法,當時買斷的其實就是北站一些坐地戶的經商資格。
這個經商資格當年是很不起眼的,後來的卻引起了一場大亂子。原因隻有一個,升值了。北站經過鐵路部門重新規劃之後挪走了,北站那塊地皮要興建一個大市場。
大市場都是暫時的,陳衛東當年買下那裡的門市房豈是為了賣菜?白岩市擴城之後,北站那個位置成了後來的一個商業中心。
按照政府要求,明年成立的紅星綜合大市場有門市三十九家。陳衛東一個人手裡就有二十一家,政府和承包商是不甘心的,他們想用市場裡麵的床位換取這二十一家門市。
陳衛東知道這個消息以後馬上給郝勝利他們打電話,囑咐他們務必把手裡的門市攥緊了,給多少錢也不賣。具體事宜等著他畢業回去再說,反正還有一年的時間呢。
陳衛東和蕭百合這幾年相處的很愉快,身處象牙塔內,暫時沒有外界的紛擾。兩個人過著與世隔絕,向陽而生的日子。此時他們倆想不到未來的生活中會經曆那麼多風雨和波折。
此時兩個人都盼著畢業,都沒有了繼續深造的打算。念書實在是違背人性規律的行為,誰要是說他天生就喜歡念書那純屬放屁。
不過對未來蕭百合有著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在她的意識裡,畢業就是上班,進體製裡當公務員。然後過著出門有車,回家有保姆的日子,
這很正常,她從小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她不知道一個普通人需要經過多少奮鬥才能換來她眼裡稀鬆平常的這些東西。
在當時那個年代,華清的畢業生根本不愁工作的問題,每年的政府機關部門搶都搶不到。畢業前夕校方領導找陳衛東談過話,按照他的成績和表現,
有資格自主選擇畢業後的去向,當然了,留在京城那是有點困難。但是想要留在慶春省會還是問題不大的,但是遭到了陳衛東拒絕,
他堅持要回原籍地就業,校領導經過慎重考慮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誰讓他是五四青年獎章獲得者呢,誰讓他成績優異呢,誰讓他是黨員呢。
就這樣,陳衛東的檔案在畢業前夕就轉入了白岩市人社局。千裡之行,積於跬步,大學畢業才是陳衛東精彩人生的開篇。
可就在畢業的前夕,陳衛東和蕭百合這對模範小情侶卻吵了一架。他倆這四年從沒有過矛盾,甚至蕭百合利用那些傾慕者試探陳衛東對自己的態度也未能激起青年的怒火,
蕭百合有時候覺得陳衛東太冷靜了,不像一個年輕人,更不像一個熱戀中的人。雖然她也是喜歡安靜平和,但是人這輩子總得燃燒一次,
可陳衛東就像老乾部一般,兩人四年時間裡也就是抱抱,親親,連摸摸都很少,最後恨極了,還是蕭百合硬抓著陳衛東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陳衛東也是男人,生理心理都沒障礙。唯一阻礙他的就是對未來的急迫,他要成功,他要受人尊重,他要讓母親成為人人都羨慕的焦點。他要彌補上輩子的虧欠。
火車汽笛聲尖銳刺耳,陳衛東並沒帶太多的東西回家,這幾年生活用的東西基本都給了後來的學弟們。他也把這一世的青春留在了華清校園。
蕭百合並未和陳衛東一起走,她是坐飛機回去的。他現在的身份可不同,是大區首長家的千金。臨分彆的時候蕭百合笑眯眯的看著陳衛東,
“你喜歡我嗎?”
青年點頭,
姑娘的臉好像一個剝了殼的鴨蛋,尖尖的小下巴紮在陳衛東的心裡,
“喜歡我找個機會去我們家提親吧,我等著你。”
陳衛東聽見這話心裡像是被錘子砸了一下,提親,和誰?和大區首長說,
“我,陳衛東,看上你家閨女了,你高興不?明天我來娶她,就這樣。”
陳衛東甩了甩腦袋,他仿佛聽見了衛兵拉槍栓的聲音。
但是麵對姑娘的殷切期盼的眼神,青年還是硬著頭皮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山海關外的清風吹散了酷暑的炎熱,一直不適應京城氣候的陳衛東終於回到了生他養他的這片白山黑水。剛到慶春省會車站就有人找到了火車上的陳衛東,
“是陳衛東嗎?請跟我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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