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伊妮德…大人。”伊妮德顯得興致缺缺。
“執行官的職責,就是送邪教徒和異種去死。”她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仿佛再說一件與她毫不相乾的事:“…必要情況,自身也將化為烈焰。”
“仇恨才是最好的信仰。”
聽完這話,烏鴉眼中爆發了驚人的怒意:“我們圍繞在你身邊,圍繞在審判庭身邊,可不是為了成為你野心的燃料…”
“那你們為了誰?”伊妮德瞟了他一眼,腔調詭異:“為了神?為了成為恩者的刀劍?為了審判罪惡?”
她輕輕擺手,宛如想用陣風把這些人愚不可及的‘忠誠’扇走。
“這不好笑。十冠神都沉睡了,格蘭特。”
“你們竟依然能維持那堅定不移的信仰,真是一群忠實的…”
她唇瓣輕啟,聲音微不可聞。
烏鴉攥著拳,手背條條青筋鼓起:“你不配做審判長。”
對於這句話,伊妮德倒顯得很是讚同。
她表情誠懇道:“你說得對,格蘭特。我本來該把這個位置讓給克什亥的,對嗎?然後,你們會跟著他,在數年前一頭撞向這個國家的基石——那些你們看不順眼的人。”
“然後,將整個國度徹底化為一片焦土。”
“這是你想要的?”
烏鴉仍然憤怒,但口中沒了言語。
“你說的沒錯,我其實並不在意審判庭,或者執行官的死活。”
伊妮德勾起嘴角,流露出一絲諷色:“你很清楚,「聖焰」越向上,在意的東西會越來越少——但也越來越重要…至少目前來看,我的做法,對審判庭有益,是不是?”
“站到維多利亞身邊,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你,包括費南德斯在內的其他執行官——誰不想做贏家?”
“流血是不可避免的,你應當平靜看待這件事。”
烏鴉咬牙切齒:“流的可是我們兄弟姐妹的血。”
伊妮德諷色更濃了,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兄弟姐妹?!誰?你?還是費南德斯?誰會和你們是兄弟姐妹?一群為那沉睡的鬼東西揮舞刀劍的蠢貨?”
“萬物之父…”
“祂可什麼都沒說過。”
女人眼中唯有冷漠。
“教義是人編造的,格蘭特。”
“我希望你明白這件事,三環的蠢人。”
“審判庭曾經是教會的刀劍,是恩者的刀劍——那麼,為什麼不能是我的刀劍?你們對那虛無縹緲的幻影獻上忠誠,而當有天,你有幸來到祂麵前,質問祂時…”
“你猜,你會得到什麼回答?”
伊妮德緩緩搖頭,目光中滿是失望。
“什麼都沒有,格蘭特。”
她說。
“祂一無所知。”
“‘我並未讓你們做這些。’這才是祂會說的話。”
烏鴉看了伊妮德很久,反複,再反複。
他現在隻能給出一個回答。
“瀆神者。”
聽到這個詞,伊妮德不禁掩嘴輕笑起來:“你打算去舉報我?格蘭特,舉報一個審判長?你猜克什亥為什麼離開?”
烏鴉雙眸堅定:“因為自身的信仰——對萬物之父的信仰與虔誠。而你,則沒有。他不願與你,與其他的兄弟姐妹們於鮮血中相見…”
“所以,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怎麼?你打算給我講,其實克什亥做錯了?一個虔誠者錯誤,一個瀆神者正確?”
伊妮德豎起食指。
當一抹燦爛的金焰燃燒起來時,女人說起了不相乾的話。
“我喜歡他抽雪茄。”
她的目光穿過烏鴉,仿佛在看另一個人。
“特彆…吸引人…”
烏鴉蹙眉:“伊妮德大人。”
女人歎了口氣,輕輕一吹,熄滅了火焰。
“你尤其愚蠢。”她挪了挪身體,斜靠在椅子上,用掌根托著頭:“你打過獵嗎?”
烏鴉不說話,就靜靜望著她。
“獵犬在什麼時候才能發揮作用?”
伊妮德自言自語:
“當然是獵物充足的時候。”
“那麼,當整片領地的獵物都被狩獵完…”
“獵犬。”
“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你…還能容忍它時不時,對主人,或主人的朋友咆哮嗎?”
這並非問句。
烏鴉麵無表情:“換個主人,獵犬就不是獵犬?”
伊妮德失笑:“那要看這主人…究竟能否拉住繩索了。”
烏鴉默了片刻,又道:“我們隻是為了審判與懲戒才留在審判庭。”
伊妮德搖頭。
她理解格蘭特的‘狂熱’與‘固執’——不,與其說狂熱,不如說仇恨。
審判庭裡,大部分執行官都憎恨著邪教徒或異種。
因為他們的父母,因為他們的孩子,因為他們的妻子。
仇恨才是最好的信仰。
‘一個禮物。’
她默默念了一句,晃晃頭,把腦海中的影子揮散。
“你的審判和懲戒是有私心的。倘若有機會,你可以問問克什亥。格蘭特,許多事,你根本不清楚。”伊妮德看著麵前的男人,十分誠懇:“冠神的教義隻是謊言——籠罩在神秘界之上的…”
“一個彌天大謊。”
“我不認為有什麼幽魂、異種或神靈…”
“比人類還要擅長撒謊。”
烏鴉抱著胳膊冷笑,顯然半個字都不信。
伊妮德其實知道對烏鴉說這些,還不如對費南德斯說。那個壯碩如熊的男人,可並沒有看起來那麼憨厚。他精明著呢。
不過…
他是仙德爾和羅蘭的隊長。
過早讓他知道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
“我沒想到,伊妮德,你竟有這等褻瀆神靈的想法。”
烏鴉看著麵色自若的女人,心底一陣陣發寒。
他曾羨慕「聖焰」之路的強大,也羨慕走在這條路上的儀式者:他們冷漠無情,狂熱的同時也不乏理智與智慧。
「凡性傷痕」之於他們,並非缺陷,反倒像一種恩賜。
它奪取了他們身為人類的‘缺陷’。
但今日,他見到了「聖焰」的另一麵。
當‘毫無憐憫’這件事發生在伊妮德·茱提亞身上時,被她注視著時…
仿佛渾身浸泡在冬日最冷的冰湖裡。
毫無憐憫的女人。
烏鴉懷疑,她甚至不在意自己的生命。
聖焰之路啊。
最靠近它儘頭的儀式者,當撕開表皮後,裡麵竟藏著一頭毫無感情的怪物。
一個瀆神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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