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窖裡的血霧越來越濃,羅蘭於耳中聽見了溪流輕響。
地麵變得泥濘。
空氣裡彌漫著香甜的氣味。
它不同於任何一種羅蘭嘗過的。
飽滿,多汁。外皮酥脆,內裡鬆軟。
用牙齒輕輕一硌,便能撬開外殼,流的滿口是蜜。
它或許是烤肉的味道,是清淡的薄荷,是醇厚的紅酒或膩人的奶油…
它是一切人能想象的。
羅蘭跪坐在地上,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最陰暗、也最神奇的日子裡——充滿鼻腔的血腥與腐臭,痛苦卻從不哀嚎的女人,不斷蔓延的死亡,一片漆黑的世界…
地窖變成了一片殷紅的沼澤。
泉水咕嘟。
被拋棄的骨頭與爛肉咕嘟。
胃袋咕嘟。
被蒸煮的無比乾渴的靈魂咕嘟。
精心而製的秘水或許被端給公主。
也可能潑進陰溝。
他們不需要結果,隻需要痛苦與歡愉交織的過程。
“粼粼赤紅注入杯中,我們吮它的口舌。”
“血泉漫溢。”
“此行收獲頗豐。”
沼澤的血液沸騰了。
在那女人張開雙臂,大聲呼喚時:她像個沐浴鮮血的墮落聖女,以待響應她的虔誠信徒。
羅蘭目及之處都是紅色。
鮮紅在流淌。
“骨皮酥脆!”
她說。
“大快朵頤!”
她喊。
地窖四周的牆皮剝落,被粘稠的猩紅包裹。
此時此刻,他們仿佛置身一個正在緩緩蠕動的器官中。
“客人,食物不合您的口味嗎?”
羅蘭還是被發現了。
圍繞著他的那片血色帳紗實在太過稀薄。
女仆蓮步輕挪,儀態典雅——如果不看她那張正咀嚼內臟的嘴。
“讓我看看,您有什麼…”
不能讓她檢查,否則,她該發現,我根本沒有碰‘食物’。
羅蘭強忍著腦中被攪亂的思緒,整個人閃電般彈了起來,一把摟住女仆的脖子,將它扯進懷裡。
用額頭頂著她的額頭。
——從遠處看,就像兩個擁抱並準備接吻的人。
‘可我一點都不餓,小姐。’
羅蘭金眸發深,一絲赤紅如貓瞳若隱若現。他那張沾滿鮮血的‘胖臉’在女仆的視線中漸漸剝落,融化。
露出一半真實的猙獰。
女仆的瞳孔一瞬迅速擴張——!
接著,鋒利的刀尖兒便從她的下巴鑽了進去。
羅蘭用儘全力摟著她,感受著她的推搡掙紮與抽搐。
‘不會太疼。畢竟,痛苦對你們來說,是恩賜。’
羅蘭推的很緩。
一點點擰動手柄,控製著刀刃旋轉,沿著下巴向後微微傾斜,深深刺入後腦。
翻攪。
女仆的四肢漸漸垂了下去,失去支撐後,她就完全依靠羅蘭的力量站立了。
她的「秘」如亂竄的斷尾之鼠,很快消弭無形。
咚。
羅蘭摟著她,半倚在木桶架上。
自下巴滴落的血珠染紅了他的前襟。
“克拉托弗。”
他輕輕喚著仙德爾的名字。
他的大腦越來越混亂,視線中綻放的白色烈焰即將熄滅。
他很快就要重新變成一個盲人,重新回到黑暗中。
這讓羅蘭心中生起一股莫大的恐懼。
“我快要堅持不住了。”
羅蘭拔出匕首,在女仆身上正反抹了兩下,插回鞘裡。
掀開衣服,摸上冰涼的手柄。
“我會開槍,並且將邪教徒引開為你拖延時間。再這樣下去,我恐怕會變成他們的爪牙了…”
羅蘭知道烏鴉為自己製作的‘皮膚’正在融化,他能感覺到。
那就不能再等了。
哢嚓。
上膛。
“羅蘭。”
木架後傳來虛弱的聲音。
“克拉托弗?”“蹲,蹲下…”仙德爾說的斷斷續續。“抓住…小心…”
羅蘭深吸一口氣。
放下女仆。
抱起地上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