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的漢普斯特綠地人來人往。
狹窄道路上的馬車在車夫的吆喝聲中錯身而過。仆人們服侍著主人,提著籃筐。有些年輕的,則多人出行,聚在一起,還帶著專門的攝像師。
巨大的尖頂帳篷,從很遠就能看見。一條條多彩的小旌旗被風吹的東倒西歪。
除了紳士和其家眷們,草地上更多的則是販子。
買手工小玩意,小零嘴的,目標是穿著筆挺的紳士們的孩子。
巨大的木製廣告板釘在草地上,每個從土路往綠地去的人都能清楚看見。上麵張貼了一張綠油油的紙,畫著滑稽的小醜,或跳躍或翻滾的動物,以及歪歪扭扭的字。
「我要隆重向倫敦市民介紹我,以及我優秀的孩子們!」
「泥球馬戲團——來了!」
「我們擁有:被犬魂附身的少女,多毛的獅麵人,雙頭怪,不哭的男嬰,長不大的史密斯先生。」
「除此之外,您在這裡還能見到難得一觀的奇妙動物,特彆的表演(請在看到危險時保持呼吸),以及,收獲一整個午後的笑聲。」
「我和我的孩子們曾多次受邀,走遍全國。」
「我們的腳踩在泥土裡,向諸位展示我們所學的精湛妙法。」
「我希望,這精彩絕倫的技藝,能為您和您的家人帶來快樂和止不住的笑容!」
「快請進!」
「我和我的孩子們已準備就緒!」
「您忠誠的:梅森·萊爾。」
羅蘭替仙德爾付了錢。他現在是正式執行官,周薪達到了三鎊之多——這筆巨款一度讓他認為從此該再也花不完這愈攢愈多的工資…
直到他晚餐後點了根雪茄,陪叔叔聊天。
想起手裡的那根雪茄,價值三個先令。
一盒就等於他一周的工資。
“就當為我慶祝了。”
羅蘭從兜裡翻出兩枚,交給告示牌旁的仆人:每人一先令(高等席)。
這門票高低席位都不算便宜,但據羅蘭觀察,綠地上仍有不少並不富裕的家庭樂意這麼乾——譬如那些沒仆人,穿得也不夠體麵的夫妻,領著四五個孩子的。
這些人買了更便宜的票,和周圍筆挺優雅的格格不入,在一群另一側聚著,相互攀談,逐漸與另一邊得體的紳士淑女們形成一種奇妙的對比。
而那長長的、掛滿滿彩色旌旗的繩索便巧合似的穿過人群,像查令十字分割倫敦一樣將它們切得涇渭分明。
仙德爾自然而然和羅蘭選擇了右邊。
那手杖和懷表更多的地方。
羅蘭能清晰看見這些人在談什麼。
‘…持杖的方式可不大合理…襯衫和外套也沒搭好。’一個人說。
‘較為年輕的紳士都如此。你不知最近新潮的事兒越來越多了嗎?’另一個人說。
他們在評價羅蘭,顯然認為他屬於他們,隻是‘新潮’了點。
接著。
羅蘭又看見不少人評價仙德爾·克拉托弗——沒有羅蘭的評價高,畢竟,好人家出來的姑娘怎麼可能不帶仆人?
勉勉強強聊了幾句,倒也稱讚了仙德爾的容貌,猜測她家裡至少殷實。
有意思的是,同樣評價女人,這些人對‘左側’那些穿著廉價長裙、裹著厚外套的女人就沒那麼客氣了。
一個人說:‘我猜她必定沒雇傭清潔仆人。您看她那胳膊,如果是場拳擊比賽,我肯定壓她獲勝——看吧,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自知之明了。倘若她一家過來,說不定還會問您,為什麼喝茶會被刺瞎眼睛了。’
聽者莞爾,笑著接話:‘哦,那我得告訴她:把湯匙先拿出來。’
兩人大笑。
在他們聊湯匙的時候,羅蘭和仙德爾恰巧路過。
這笑話也讓少女聽了個清。
“你瞧,這些人總有辦法找樂子。”她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人堆’:那群花了‘不菲代價’全家齊齊來‘長見識’的窮人,以及,慢慢人多起來的‘分界線’——
左右兩側的旌旗線處,不知不覺多了些男女。
這些人不屬於窮人,但又不敢冒然踏入右側,隻好不尷不尬地留在中界限處交談,表麵上淡然自若,可眼珠卻一直朝羅蘭這邊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