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第幾個?”
“第二十三個。”
“第二十三個…”仙德爾抬了抬腳跟,四處打量,仿佛新進城的鄉下人一樣對周圍充滿了好奇:“那麼,前二十二個呢?”
“除了另一個瑪麗,剩下的都往天國去了。”
“你著急啦?”
修女不說話。
“否則,你為什麼要和我的朋友說話?”仙德爾轉回來,到修女麵前,用掌心溫柔地撫摸她乾燥粗糙的臉,順著脖子,一路滑向肩膀,大臂,小臂——直到從她手中接過那盞油燈。
拎在自己手裡。
“你為什麼要和我的朋友說話?”
咯吱…
咯吱……
油燈前後晃著。
影子左右搖著。
它被掄了起來,光影在一瞬間顛倒。
嘭——!
哢嚓。
金屬和玻璃,混著熾熱的火焰和蠟油,一股腦砸在了‘瑪麗’的臉上——準確說:嘴巴。
破碎的鋒利頓時將她嘴唇豁開,無數條細長的傷口流出鮮血。
她尖叫了一聲,撲到地上,到仙德爾腳前,再也不敢抬頭。
羊皮靴的主人仍拎著那盞碎了一半嘎吱作響的燈。
嘎吱嘎吱。
隻剩尖銳的玻璃前後晃著。
“告訴我,瑪麗。你為什麼要和我的朋友說話?”
“伱在提示他,對不對?”
瑟瑟發抖的女人從嗓子眼裡擠出混著血液的哀鳴:“…他、他會死在門齊女士手上…”
“那就是他的命運了。”
仙德爾摸了摸臉,那鮮血在粉拍過的臉上砸出淺淺的坑洞:“石灰壁流出鮮血,聖童切斷自己的根須…這樣,傷口就足夠了。”
如同被點燃的牛糞驅散神聖的,當甲蟲打開鞘翅,露出被保護的膜質後,名為「仙德爾」的甲蟲才露出真正的身體:
一個癲狂的由惡念而並非血肉組成的身體。
“死在我的‘家’,死在我家的隔壁。”
“就等於死在我的記憶裡…”
“我的懷裡。”
“我想和他永遠融為一體…”
“瑪麗。”
“你怎麼能阻止一位虔誠者聆聽神諭?”
嘎吱嘎吱…
破碎生鏽的油燈晃著。
自甬道裡回蕩的哀鳴與瘋笑,讓灰發的甲蟲無比踏實。
誰會在家裡忐忑不安呢?
“一個滿懷希望的。”她捏住自己的膨脹處,用力扯它,扯它,似乎想要由它牽出其下泵動的心臟:“一個滿懷期望的男人,正準備迎接自己美好未來的瀆神者…”
“他會活?還是死?”
修女捂著嘴,臉上一道道綻開的傷口流出鮮血,讓她看起來比惡鬼還要恐怖。
“如果他活下來,如果他戴上頭紗,如果他讓我像崇拜父神一樣崇拜他的長槍,如果他像騎馬一樣騎…如果…”
仙德爾快而急促地念著,說著,胸口起伏的就像越拉越快的風箱,從鼻孔吹出灼人的火星。
她扔掉油燈,扼住自己的喉嚨,走投無路的罪人有雙飼養湖妖的勿忘草色的眼睛。
“如果如果,如果…”
如果他死了。
月亮融化後,粼粼湖光睜開了眼睛。
如果他死了。
那就不是我的救贖。
我的荊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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