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不認為他有什麼病。
但肯定有什麼東西傳染。
今天的蘿絲可比往日的表演技法要高超許多——
“比我都要厲害了。”
“如果您非要,柯林斯先生,我隻能客氣些評價您的演技:等同於沒有。”
蘿絲瞥了眼從睡醒的小蛇,看它從羅蘭手腕上滑下來,一溜煙爬到餡餅上,咬了一口。
“但您依然樂此不疲,是不是?”
“我們都在某些事情上有著用不完的恒心…”羅蘭撇嘴:“好吧,蘿絲。我們不是瞞著你,隻是,這秘密天大。若你知道了,恐怕隻會惹來麻煩…”
說到這兒,他忽然抬起手,阻止了少女要說話的嘴唇。
“我當然清楚我們現在同生共死——既然是‘邪教’,也就無所謂更大的秘密。我明白你要說什麼,所以,我打算告訴你。”
蘿絲表情很複雜。
她就那樣看著羅蘭,在燭火和吞咽聲中。
至少過了二十秒。
“羅蘭。”
“嗯?”
“你實話告訴我。”
“什麼?”
“你是不是把這事兒給忘了。”
羅蘭:……
嗯…
“沒有。”
蘿絲一臉狐疑:“可你的表情已經寫滿‘我忘了’…是我看錯了嗎?”
羅蘭:微笑。
關於他的道路,布裡斯托爾發生的故事,霍金斯說的大罪,金島,奇特的異種們…
可以講很久,也可以幾句話說清楚。
他知道蘿絲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罪犯,或者踏上了一條不被準許的道路——
他擔心的是…
“什麼?!那我們有翼者,就是命運中注定要顛覆世界的罪犯了?!!”
擔心的就是這個。
她整個人就像杯裡未儘香霧的熱茶一樣從皮下呼出一層層名為興奮的灼氣,抓著椅板的十根手指微微發力,上半身向前探著,那兩顆綠油油的大眼睛在羅蘭的視線裡放大,再放大。
如果說他本人熱衷於在秩序中製造混亂,那麼,蘿絲就是混亂中的狂歡者。
她不製造,但樂於參與到每一場混亂中去。
對她來說,秩序已經帶來不了太多的刺激了。
混亂可以。
“我們的對手是誰?聖十字?還是王室?”
“你這話輕巧的就仿佛聖十字是由兩千多個貝翠絲組成的一樣。”羅蘭伸出食指,把逼近的短卷毛腦袋推回她自己的椅子,以防在‘嘎吱’一聲後,又複現馬車上的臉砸槍托事件。
綠眼睛朝他呲牙,嗓子裡哼個不停:“伱呀,羅蘭·柯林斯先生,你呀。我看你嘴裡沒有實話了。瞞著你虔誠忠實的教徒,瞞著你生死相依的夥伴——這樣大的秘密,你竟然現在才告訴我。”
她前後搖著凳子,嘎吱作響。
嘎吱。
嘎吱。
頻率不低。
還沒等羅蘭說什麼,樓下就傳來劇烈、響亮而明顯故意的咳嗽聲——幾乎要把肺咳出來那樣響亮的咳嗽聲。
樓上的兩人安靜了幾秒。
很快,他們聽見了重重的、故意踩踏樓梯的腳步聲:人沒有往上來,他大概隻在樓梯第一階跺了幾腳,然後,大聲嚷嚷:“我做了牛排!”
羅蘭應了一聲,再回頭,卻發現蘿絲臉上染了點酒色。
“…蘿絲?”
“你叔叔真愛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