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蛛扉背後並非如羅蘭所想。
他以為會是個同樣衰敗的庭院,或許更狹窄陰森的甬道,可怖的血肉或更加密集的蛇蟻…
之類的恐怖景象?
不。
門扉背後是四雙錯愕的眼睛。
一間寬暢的、小宴廳似的房間,到處都燃著高矮各異的蛇紋蠟燭。
地板乾淨的反光。
牆壁仿佛前一刻剛被清潔女仆用撣子掃過,用濕抹布細致擦過,然後,還順手點上了香薰——房間裡有股淡而清晰的甜味在默默蔓延。
中心。
在燭火籠罩的中心處,是一張巨大的六角實木桌。
其中四個座位都有了人。
即那四雙望過來的錯愕眼睛。
羅蘭認識他們。
雪萊父子。
瑪德琳·泰瑞。
以及…麗貝卡·費因斯。
這四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羅蘭盯著麗貝卡。
他的記憶…
還停留在和麗貝卡交談的時候。
後來。
後來…
發生什麼了?
他抓捕她,對不對?
羅蘭的記憶仿佛玻璃上的冬霧,每近一寸,就每冷一度。
那徹骨的寒意清晰地提示著身體的主人:
禁止。
在這座夢境裡,禁止窺探冬霧背後的秘密。
即便它原本屬於你。
“看來,你們得介紹一下自己了。”
這四個人也被模糊了最近的一段記憶——在說話的小雪萊眼中,他還並不認識蘿絲,也更不知道這姑娘於醒時世界中究竟離他多近。
至於瑪德琳?
她那張皮的主人或許認識羅蘭。
“剪刀,你們可以稱呼我剪刀先生。”
羅·工具箱·蘭放棄了想好的鑽頭,取了個自認為不那麼難聽,較為尋常、念起來順口的代號。
蘿絲一言難儘。
因為她發現,桌上的四個人臉色多少都有些尷尬:他們彼此認識,卻要稱呼一個外來者…剪刀?
“那麼我是月亮。”
蘿絲微微屈膝,和羅蘭一齊上前。
她很清楚桌上的人都是誰。
邪教徒。
邪教徒的父親。
好極了。
“我們失去了一段記憶,月亮和…剪刀先生。”
詹姆斯·雪萊有著一頭微卷的白發。
那紳士裝扮並未給這老人增色,反而他骨子裡的某種沉穩的特質給這身暗調西服帶來了榮譽。
他和他兒子不同。
他駕馭住了自己的衣服和地位。
蘿絲眯了下眼,指頭反複扣著自己的褲線——她有點不習慣麵對這樣的人。
沉穩,不苟言笑,時常被那雙眼睛盯你,總仿佛被看了個來回…
安妮就是這樣的人。
她不習慣對付這樣的人。
“我和月亮也失去了一段記憶,先生。我該怎麼稱呼你們呢?你和你的女兒,你女兒的丈夫?”
羅蘭點明瑪德琳,故意弄混關係,隻為了隱瞞一件事:
自己和蘿絲早早清楚他們身份。
同時。
他也給了一個人機會。
一個如果她選擇正確,沒準能活的機會。她沒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