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您前驅。’
金屬摩擦時發出的酸澀與悶在罐子裡的低鳴,就近在咫尺。
嚇了男孩一跳。
他亂糟糟的黑發各有各的想法,像個生活不和的鳥夫婦非要在巢裡打架一樣,那頭發就是母鳥和雄鳥的傑作。
但願他們的孩子喜歡收拾房間。
男孩抹了抹額頭,撥開落下的發絲,金蜜色的眼睛沒有焦距的在框子裡轉了轉,小聲問:
“誰在那兒?”
嘎吱…
金屬抬起頭。
小羅蘭心裡默默想:他大概是抬起了頭。
‘您的騎士。’
他說。
果然,我的騎士在保護我。
就像故事一樣。
“你知道回去的路嗎?”
幾個呼吸的沉默。
就在小羅蘭越來越焦慮時,他聽到了悶罐講話:
‘為您前驅。’
他說。
冰冷堅硬的手甲伸到小羅蘭麵前,等他鼠一樣試探,用手嗅來嗅去,卻也不會不耐,隻向下伸著,等待他徹底踏實,肯將手放進來。
然後,怕捏壞了似的輕輕握住。
‘為您前驅。’
他站了起來,所以,小羅蘭就隻能高舉著手,才算拉住他。
“你會帶我回家,是不是?”
‘為您前驅。’
“你該說點彆的,比如,‘我就是你無敵的騎士!永遠效忠主人!’”
“怎麼樣?”
走了一段,男孩的天性開始流露。
“你有寶劍嗎?漂亮的,鋒利的,雅姆說的那種,揮起來誰也拿你沒辦法的寶劍。”
‘為您前驅。’
然而鐵罐頭隻會說這句。
讓男孩有點失望。
“你有戰馬嗎?”
“你多高?”
“你能打破院牆嗎?”
“盔甲重不重?”
年幼的小羅蘭開心極了:“你瞧,我要一個騎士保護我,就有了騎士。你呀,你能和我一起保護雅姆嗎?”
銀甲騎士沉默。
但他的主人也習慣了,自顧自地歡快講著:“你從哪來?你知道我需要,你就來了,是不是?”
‘為您前驅。’
他就這樣拉著男孩,一步一步走回了他們的家。
一座看起來不錯,越走進氣味就越難聞的院子。
被閹割的土壤長不出敢於突進的野獸。
這兒的人都很溫順。
佝僂著,或扶著牆,每個人都看起來像曬了幾年的冬花,萎靡頹喪,卻又對頭頂那永遠熾熱的火球毫無辦法。
他們像恨殺父仇人一樣恨它,卻又不敢在承受熾烤時撒野。
隻是黑夜裡小聲哀求明日彆再曬他們,或者稍微閉會眼睛——他們這樣說,也暗示自己,不該與那明亮輝煌的火球作對。
‘那是它的命運。’
就像我們也有自己的命運。
鐵甲停步。
‘為您前驅。’
他們到了。
因為小羅蘭聽見了一個討人厭的聲音。
“哎呀,你又領著什麼呢?”女人搭著不倫不類的劣等貨,一步一扭,瞧了瞧男孩揚起的手——手的另一端,什麼都沒有。
哦,也許有,但她看不見。
是吧?
“騎士。”
小羅蘭說。
“我的騎士,你們再也欺負不了我和雅姆了。”
兩個人的對話聲並不小,女人露出一抹惡意:
“啊呀,快聽,快聽聽,這瞎眼貨說自己有個騎士!”
稚嫩的男孩在轟笑中嗅見了一絲危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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