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漸漸向下。
左右是護擋著的木板,油燈路過時,能看見上麵用手指沾著煤灰寫下的留言,一些俏皮或遺憾的。
‘山姆小子要做因斯鎮最有錢的人!’
‘我總有一天要走出去瞧瞧。’
‘誰需要女人,一次三個便士,我的妻子。’
下麵被塗抹了一些。
有誰在後麵補充:
‘我和我的妻子,兩個,屁股大。’
並注明了自己的姓氏和居住的位置。
再後麵,就有人留言辱罵他了。
每隔十幾步,就有一盞吊起來的油燈。往下的道路陡極了,坑坑窪窪的石子路若不注意就要摔跟頭。
黑暗靜靜監視著日複一日探底拜訪的客人們,偶爾漆黑中多出一聲鼠鳴,或‘喀拉喀拉’的碎石倒塌聲——有人和他們同路,卻沒領到金絲雀,拎著草編的圓簍子,裡麵裝著三隻不停掙紮的灰耗子。
這男人在酒館裡吆喝的最厲害,羅蘭對他印象深刻。
“嘿!萬人迷先生!”
礦洞中的坎坷對於老礦工來說如履平地,他甚至能斜著身子,一邊同羅蘭、佩姬講話,一邊搖晃簍子,逗弄裡麵昏了頭的老鼠。
“該死!他們又這樣乾!”
三個人不明白,佩姬卻立刻發現了蹊蹺。
她惱火地捧下自己肩膀的金絲雀,要遞給老礦工:“他們竟還敢這樣做!我已經警告過——”
老礦工擺擺手:“我經驗豐富,算了吧,佩姬。更何況,少拿一天籠子,多賺兩頓飯。”
他不等少女發怒,腳下加了速度,一深一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礦洞又沉默了。
“「獸群」之路的儀式者能夠和野獸交流。所以,我時常為他們提供這些…”佩姬悵惘地將金絲雀重新送回肩頭:“但這看守們都是我哥哥的人。一群貪婪的豬。”
“他們竟做起鳥兒的買賣來了!”
金絲雀和老鼠的效果類似,隻是前者更加有效,後者…則很難說真能救誰的命——
這些小動物能比人更早察覺出危險。
在某些深邃的甬道裡,人類往往並不會在‘窒息’逼近時立刻察覺——而當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毒素深入肺腑後,無力的血肉也不再擁有將他們重新帶上礦洞,再次沐浴日光的力量。
死亡悄無聲息。
而老鼠和金絲雀則不同。
它們比人類小,更受不了這毒素。
往往當危險剛來臨,它們就立刻察覺了不對:動物的反常給了礦工們一段較為安全的反應時間。
這也讓不少深入地下的避開了死亡。
但老鼠終究比不上金絲雀。
這些黑灰色、又臟又臭的動物整天都在發狂,人類很難分辨它們究竟不適,還是隻單純的發狂——更何況,它們比鳥類更加能忍耐,往往抽搐時,一切為時已晚。
“所以,你找了許多鳥兒幫他們?”金斯萊問。
他清楚儀式者,自己卻並非儀式者。
有些‘常見’的力量,在他聽來多少有點不可思議:“它們,聽你的話?”
“不是聽我的話,先生。鳥類的思維更加活躍,我隻是為它們提供了一些食物和水——你也可以把這當成一種‘引導’。”
佩姬說到這兒,有些哀傷。
“我是女士的信徒,本不該如此傷害自然的生靈。它們同我們一樣才對…”
但她還是這樣做了。
“為了這些可憐人。我希望自然朋友們,能給他們多一些活下去的可能。”
這也是她之前惱火的地方。
成天待在礦洞裡的守衛們當然也清楚金絲雀比老鼠的示警效果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