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回家的時候,藥鋪正處於停業中。
門被掩著,裡麵叮叮咚咚響個不停,老遠就能聽見——鬆垮的房簷也跟著震顫,簇簇灰土從頭頂沙漏般流簾子。
羅蘭從公共市場帶了一小遝用細繩捆著的牛奶,雅姆愛吃的豆莢和小番茄,叔叔常喝的雪莉酒(不過為了慶祝,羅蘭去正經店鋪裡買了幾瓶更貴的,整瓶的,威士忌、雪莉和他壓根不懂的紅酒。)
(據說有了年份,也是個好年份,但他喝不出太大區彆——但倘若清楚錢上的不同,就能喝出區彆了。)
正廳麵對著貨架和櫃台。
一進門,羅蘭就看見個屁股撅著,在藥櫃下翻翻找找。
抽屜拉出來許多。
羅蘭躡手躡腳,悄悄溜過去,看見老柯林斯正跪在地上,伸手從藥櫃地下的縫中夠著什麼。
他默默把東西換到一隻手,然後,輕輕拉開他頭頂的那隻抽屜。
半分鐘後。
鑰匙找著了。
喘著粗氣起身的老家夥使勁抬頭,腦袋給了抽屜一個勇敢無畏的撞擊。
一聲哎呦。
一聲響亮的‘嘭’——!
樓梯上傳來匆忙的腳步聲。雅姆·瓊斯斂著毯子,裡麵的睡衣加罩衫嚴嚴實實——她第一眼就看見了羅蘭。
“你回來了!”
老柯林斯揉著腦袋,罵罵咧咧。
“我給你帶了番茄和豆莢,雅姆。還給叔叔買了幾瓶酒。”
老柯林斯把抽屜一個個推進去,按著頭頂,陰陽怪氣:“喝了頭就不疼,是不是。”
雅姆斜了他一眼,忙接過羅蘭手裡的口袋放下,兩隻手在他臉蛋、脖子、肩膀和腰來回來去地檢查——好像他晚回來些日子,就要丟點什麼零件。
“你如果再和誰打架,讓我發現了淤青,你就彆回家。”
“…有人說我在大街上活不下去的。”
雅姆·瓊斯捏捏他的鼻子:“你這樣的臉,在哪裡都活得下去。”
“我還是想回家。”
“是呀是呀,沒人不讓你回家,隻要你老實,彆乾那搗蛋的事。”
一旁的普休·柯林斯就隻能杵著胯,乾巴巴看著‘母子’二人敘舊。
這好像是我的家吧?
…………
……
“什麼?”
借著雅姆洗衣服的時間,柯林斯勒令他的叔叔到二樓給他報告一下近期發生的情況——瞧,他現在可有人撐腰了,都敢用‘勒令’和‘報告’。
可一到二層,羅蘭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床上多了條被子。
衣架上掛著雅姆的外套。
多了個枕頭。
“…你沒回來,我就先讓她睡你的房間。咳,沒關係,你可以睡在一層的藥櫃旁邊…”坐在椅子上玩手指頭的老男人這樣說。
就是死活不正眼看羅蘭。
“…我並不在乎睡在什麼地方,叔叔。”
這不是問題的關鍵。
「這麼多天了。」
「千裡迢迢就為了找個室友。」
羅蘭也是這樣想的。
這倆人有點奇怪——信裡明明都熱烈的說什麼:
‘萬物之父!我多麼想讓您瞧瞧我那赤裸而真誠的靈魂!’
‘來吧!我同意了!如果您真不嫌棄,願意像騎士帶走您的寶劍!’結果見了麵,回了家。
‘您好,柯林斯先生。’
‘哦,日安,瓊斯女士。’
羅蘭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