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長了調子。“但是,羅蘭,你也得幫我個小忙。”
“合理的交易。”
他看羅蘭的眼神,就像觀察一隻皮箱裡的螞蟻,看它究竟會堆出什麼樣的國,做什麼樣的選擇,往哪邊去。
“幫我個小忙。”
他說。
“殺個人。”
那雙狹長的眼睛眯起來。
如果風琴之路的儀式者想要用語言傳遞情緒,他就一定能做到。
羅蘭在聲音中聽見了一塊被凍結的憤怒。
這聲音敲得用力,鑿出冰冷的碎屑。
“高環儀式者都沒法辦法的人物,你卻指望一個低環?”羅蘭平淡回問。
路易斯·海曼起身,來到羅蘭身後。
忽然撐著椅背,俯下身。
“他是個凡人。”
那聲音像刀刃一樣劃過羅蘭的臉,割的他生疼。
“我可以殺了他,但我不願意他這樣死,羅蘭。”那聲音就在羅蘭的右耳,陰冷、鋒利,像一隻積滿毒囊的蜘蛛,在他肩膀爬著,爬著,時不時用蛛腿輕輕撥他的發絲。
“他善良、高尚、樂於助人;他卑劣、殘忍、手段惡毒…你希望他是什麼樣的人?”
羅蘭側臉躲了躲:“那重要嗎?”
呼吸聲停頓。
片刻後,氣音變得不再鋒利。
“是啊,羅蘭,那不重要。”他拍了拍羅蘭的肩膀,換了一邊:“殺了他,讓他死在絕望裡…羅蘭,作為回報,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怎麼樣?”
“說實話,我不明白這‘賞識’到底從哪來。”
“彆對命運發問,羅蘭。有些‘為什麼’沒有答案。”海曼輕輕抬頭,注視著鏡中端坐的黑發青年,以及他身後的自己。
他們發色不同,瞳色不一樣,甚至俊俏的臉都給人不同的感覺:
羅蘭像太陽,眉眼間的溫柔會讓人樂意親近。
而他則過分追求精致,倒顯得有些刻薄,不近人情。
他們的性格就像用同一種模具,卻倒進了兩種材料鑄。
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類似的命運——
他們都出身泥濘,有著足以讓人驚歎的天賦。
他們的領路人強大,在神秘這條路上順風順水。
他們可以輕易結交朋友,仿佛被命運眷顧一般,總在危難時得人相助。
可是。
羅蘭卻永遠比他幸運。
一些細微之處的改變,讓兩條道路逐漸遠離彼此。
這讓路易斯·海曼心裡的毒液日益濃鬱。
羅蘭·柯林斯本該和自己一樣,靈魂深陷火獄,永不止歇地哀嚎——可他日日過得痛快,仿佛命運真偏愛了一個不該偏愛的人。
路易斯·海曼憎恨這樣的命運,憎恨這樣的羅蘭·柯林斯。
可同時,他又對他寄予了一絲複雜的期待,盼望同樣的苦難能終見天日,在太陽下晾曬被準許的軟弱。
在這條通往地獄的道路上,在這條無聊、儘頭可見的道路上。
路易斯·海曼找到了讓他無法移開眼球的玩具,找到了他痛苦灼燒生活中的樂趣。
他盼他死,也盼他生。
當然。
一切由命運決定。
既然你偏愛這個人,那麼,就一直偏愛下去。
直到他不再受命運擺布。
或者,和自己一同下地獄。
路易斯·海曼眸色漸深,這些能看到的未來讓他變得無比興奮,仿佛聽見了尖牙刺入軟肉的破裂聲——連綿不斷的,讓他那早就扭曲的心和靈魂更加灼燙。
這多年如死水的生活因什麼而翻湧?
“仙德爾·克拉托弗在夢裡。”
路易斯·海曼輕聲說道。
本章完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