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迪恩不喜歡仙德爾·克拉托弗。
如果問什麼比審判庭更令人厭惡,除了邪教徒,每一位向往輝光的教徒都會吐出一個相同的詞:執行官。
眼前的女孩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本來該有光明未來,隻在審判庭泡了段日子,就變得不分是非,麵目可憎:如同你無法讓早嘗了鬆茸和蘚縫的孩子們放棄那事——
即便你每一次都誆騙他們,說自己和他們的母親隻是‘商討家具的結實程度’。
他們裝作不知,實際上暗地裡早就試了又試。
直到他帶著滿身紅印兒回家,將它傳染給你的妻子。
接著,你的妻子又會將它傳染給威廉、丹尼爾、赫拉格、約翰、瑪特、萊斯利、詹姆斯——詹姆斯是你。
審判庭的‘病’就是這樣。
無法控製、極易傳染。
一種令人不適的特質,一種教人癲狂的偏執。
前些年還不錯,戈迪恩認為。具體十年,或者短一些——但最近,在伊妮德·茱提亞,在這個羅蘭和仙德爾身上,戈迪恩再次感覺到了那種令人不舒適的偏執與瘋狂。
一把很難說正在被控製的利刃。
“我不會和你爭辯,孩子。”戈迪恩搖了搖頭,起身告辭:“你真該到教會,在萬物之父真正的輝光中。我理解、並感謝審判庭的執行官所做出的一切奉獻…”
“但你,孩子。你真該來,向萬物之父祈禱並懇求祂的神恩洗滌你不再純粹的心靈。”
“那有助於我們繼續向前。相信我,我們踏在同一條道路上。”
仙德爾隨著他一同起身,上前捏著裙褶,微微屈膝。
“哦,我在您眼中,似乎不該這樣行禮了。”她向他伸出手:“敬您的理想,歐德爾·戈迪恩先生。”
麵相凶悍的男人默默看了她幾秒,抬起胳膊,敷衍地碰了碰少女的手指:“看在主教的份上,孩子,彆有天讓我在瀆神者的名單中見到你的名——”
他說著說著,忽然感覺指腹有些痛癢。
隻是一瞬間。
一個眨眼。
很快就消失了。
戈迪恩低頭看了看手掌,又看看一臉疑惑的仙德爾,沉默片刻,轉身,向伊妮德躬身告辭。
哢噠。
咚。
隨著門舌重新歸位,一座與房間吻合的「場」展開了。
整個過程都沒有開過口的女人終於說話:
“你們兩個整年的工資,我會全部交給五名死亡儀式者的親屬,”她威脅似的瞥了眼要說話的灰發姑娘,“彆再告訴我‘他們還沒有死’,仙德爾·克拉托弗。”
她說。
“現在,把事情經過,完完整整地告訴我。”
…………
……
仙德爾沒有隱瞞蠕蟲的事。
也許她認為蠕蟲的出現足夠嚴重,無論如何都要通知自己的審判長——也許,她認為羅蘭不會和她一起對伊妮德撒謊。
總之,當提到這個詞時,羅蘭能很明顯察覺到,伊妮德的反常:
他還是頭一次在這位強大的儀式者身上感受到那種摻雜了‘恐懼’、‘擔憂’與‘驚訝’的複雜情緒。
她的確驚訝。“你是說,蠕蟲?”
“沒錯,審判長大人。”
“我差點忘了你的老師是誰…”伊妮德看仙德爾的眼神,就像巡街警看那利用刀片和錐子大發橫財的混混:“我以為‘你能’從夢裡脫離,花不了太長時間的。”
仙德爾抿抿嘴唇,下垂的眼角仿佛一隻被雨淋透的幼貓:“我以為您‘應該知道’,我被困在夢裡了…”
伊妮德:“我應該知道嗎?”
仙德爾:“當然不應該。如果您清楚,卻又不告訴羅蘭…”
你說。
如果現在我輕一點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