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淡金色的陽光喚醒了這座沉睡的小城,起初隻是三三兩兩的行人,或者是賣早點的攤子在路邊擺開,隨著陽光逐漸強烈,街上陸陸續續開始變得人聲鼎沸。
桐君醫館,被強烈的陽光刺激得皺了皺眉,少年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與往常不同的是,醒來第一眼,望見的不是蔚藍的天穹,空氣中還彌漫著微微的藥香,自己也不是躺在冰冷的地上,自己的身上,還蓋著一床溫暖的被子。
少年坐起身來,望了望四周,發現一邊的案台上,一位老先生正喝著茶,翻看著一本書。對於桐君先生的名號,少年雖然見識短淺,不過在這錢塘的日子久了,終究還是知道的。
忙的起身下床,將被褥疊放整齊,少年走到案台前,對著老者恭敬地鞠躬道謝,“多謝桐君先生相救之恩,在下無以為報,先生大恩。沒齒難忘。”
這時桐君先生才抬起頭,微微笑道,“不必謝我,我隻不過是個大夫,救了個病人不算什麼,你最該謝的,另有其人呐。”
是了,昨夜,雖然看不太真切,但確實是有一位綠衣少女一步一步地扶著自己來求醫的而且,就是前一天晚上的小巷裡,自己推了她一把,那水綠的衣裙,水果的清香,都一般無二。
那天晚上我的言語多有衝撞,她不計前嫌,反而以德報怨,下次見到,定要好生道歉,然後在好好感謝她。不過,她在花盈樓,那樣的地方。自己是斷然進不去的。多半剛走到門口,就被裡麵的護衛給轟走了。想來想去,竟隻有繼續呆在小巷子裡等她出來買夜宵時才能遇見她了。
今天日頭已經大亮,碼頭般貨的活恐怕是輪不到自己。
“先生,若先生不嫌棄。請讓我在這裡待到太陽落山吧,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先生儘管吩咐。”又對桐君先生行了一個正禮,少年如是說道。
這一天,錢塘城內沒有了那個流浪少年的身影,反倒是城南的桐君醫館內,一向獨自診病,開藥的先生身邊,多了一位青衫小廝,幫助先生磨墨,抓藥,還真有一番醫館學徒的樣子。
而且,更加令桐君先生感到意外的是,不過是看了幾眼,少年便將每種藥材的位置記得清清楚楚。另外,每一次所抓的分量也是越來越準確,到最後連秤也不需要了,若是換做他人,要做到這樣的程度,沒個幾年功夫是下不來的。
太陽漸漸西沉,收拾一番後,少年向懸壺先生辭彆,準備向城北趕去。
此時正是日落時分,斜沉的夕陽還留戀著天邊的最後一絲光輝,給城外的遠山鍍上一層神秘的金色邊緣。道路上,有勞作之後背著農具往回趕的農夫,也有從學堂裡跑出來,一路蹦蹦跳跳回家去的孩童。
這錢塘城自己當然是十分熟悉的,這些年來,乾過許許多多的雜活,抗貨,幫人送東西等等,而且找不到活乾的時候,便會毫無頭緒走,或急或徐,因為他覺得,隻要自己停下來了,饑餓的感覺會更加明顯,隻有把注意力分散一點,才感覺好受一點。
所以這錢塘的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不過,卻從沒有一次,心情像這次這般放鬆。以往莫不是為了生計而奔波,而今天,至少今夜,自己不是饑寒交迫。
少年抬頭遠望,錢塘城的東邊,與海岸相接之處,一片崇山峻嶺屹立在夕陽下,少年望不見其高幾許,也看不儘其寬幾許,青山仿佛連天橫向而去,山頂沒入層層雲霧中,遠遠望去,整片東南的天空欲在此傾倒。
據人們口耳相傳的故事,此山是為天隕,乃是天地初分,鴻蒙初現之時,一枚天外隕星墜落至此。當時的世界還處於一片熾熱的熔岩之中,隕星深深的陷入了熔岩,待千百萬年的冷卻後逐漸形成了天隕山,人民現在看到的,不足時當初那顆隕星的一半。
少年收回了飄飛的思緒,天色漸晚,得抓緊趕路才是。
他一襲青衫,麵如冠玉,身若修竹,行走在街上,惹得幾家小姐不住回望。誰家少年陌上過,牽住幾許煙波。當走到攏月河上時,暮色已深,月上西樓。
褪去了白天的光華,夜晚的小城換上了璀璨的錦衣。火樹銀花,燈火闌珊,他仿佛自天上而來,匆忙走過一次人間,似輕雲走過街道小巷,不沾一塵一土。
明月中天,街上的人也開始漸漸稀少,在忙碌了一天,經過了短暫的放鬆之後,也該是進入夢鄉的時刻了。
花盈樓一旁的小巷子裡,一個瘦小的身影走了進去,靠著牆根坐了下來,靜靜的望著那扇未開的小門。
她今夜會來嗎?少年心中前所未有的忐忑。
不久之後,那道門被輕輕地推開,一絲昏黃的燈光刺破了小巷的黑暗。隨後門被關上,一道曼妙的身姿跑了出去。
他沒有叫住她,因為他覺得如果耽誤了她的時間而導致她買不到宵夜的話,那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所以他決定再等一會兒。
大概一刻鐘後,小巷口傳來了少女輕快的腳步聲。從巷口轉入的少女,水綠色的長裙翩然似起舞,轉身之間,腰間的發絲微微飛揚,似乎這靜謐的夜晚,也變得俏皮起來。於是某人就馬上站起來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