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麵望去,黑色的閣道猶如飛翔在天,架在雲端之上的黑色虹橋,四周迂回婉轉,像是一道道鐵鏈將這座樓閣牢牢地捆在一起。
依憑起伏的山巒,樓閣的層次也像是有了呼吸的線條一般,一眼望去,就像是一尊巨大的生物陷入了沉睡中。
這一片曠野之上都是低矮的民居,唯有這一處奇異的樓閣格外顯眼。此時,閣門大開,屋簷下的牌匾上,”天機閣“三個大字尤為顯眼。看來是墨家之人早已覺察到了青崖三人的來訪。
但此時即無主人出門相迎,也無門童指路前往,看來這一趟,是來者不善呐。哦,似乎自己才是來著。
“既然如此,那便讓我看看,盤踞在深林中千餘年的猛虎,是否擔得起天機二字。”
說罷,三人在無數雙眼睛的暗中注視下,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天機閣的大門。
進門之後,沒有青崖想象中那樣精美的雕紋內閣,這裡沒有大殿,沒有龍柱,沒有樓梯,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長的漆黑走廊。
走廊被雕刻整齊的巨大黑磚所覆蓋,磚麵上還雕刻著種種凶惡的異獸,很顯然,想要走過這一道長廊,定要先破解重重機關。
“哼,縱使天底下最危險的龍潭虎穴,我依舊如履平地,有我在,爾等無需擔心。”
此時,休息了半日的白龍也醒了過來,對於她來說,眼前的種種不過隻是過家家的把戲,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直衝而去。
“請稍等一下,帝曦前輩,若是事事皆有你出手,那我永遠都隻是一個扶不起來的廢柴罷了。我渴望更多的戰鬥,在不斷的戰鬥中提升境界。
一柄寶劍,若是一直躺在劍匣中,將其束之高閣,那麼再鋒利的劍刃也會有遲鈍的一天。所以,還請前輩不要出手,這樣的場麵,晚輩還是應付得來的。”
說罷,青崖風輕雲淡地將長劍負於身後,一步踏出,走上了這條幽深的長廊。
伴隨著一聲虎嘯,原本便已是幽暗的光線徹底黑了下來,一道橘黃色的燈光從三人的頭頂打了下來。那燈光中刻畫的線條在空氣中投影出來,隻見原本懸浮在黑磚之上的圖騰活了過來,一頭足有三丈來高的虎形巨獸攔在了青崖的麵前。
雖說體型像虎,但是這頭巨獸的毛發卻沒有黃黑交互的條紋,反而像是根根貼合在身體上堅硬的犬類毛發,不僅如此,毛發的顏色也是像農家黃狗一般的黃褐色,隻是它的毛發很長,長在背上的部分都已經耷拉到肚子上了。
而這頭巨獸身上最為顯眼的,便是一張上半是獸,下半是人的巨大臉譜,此時它張著血盆大口,據青崖目測,光是那張深淵一般的嘴巴,便已經足夠將自己囫圇地整個吞下肚子去,更彆說它的嘴角還長著四根粗壯的野豬獠牙正閃著寒光。
而在它的身後,黑暗將它身後那條長約八丈,末端帶著尖刺和骨錘的長尾隱藏了起來。這根尾巴就像一條由鋼鐵鑄成的毒蛇一般,埋伏在暗中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像麵前的敵人發動突襲。
青崖在古書《神異經》中看到過眼前這頭巨獸的記載,和先前遇到的窮奇一樣,此刻攔在青崖麵前的,正是同為上古四凶之一的檮杌。
相傳檮杌是北方天帝顓頊的兒子,性格頑劣,難以馴化。此人一生不知詘言,告之則頑,舍之則囂,傲狠明德,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檮杌。
即便在他死後,陰魂依舊不散,衝天的怨氣最終形成了上古的大凶。
而在那枚窮奇的核心機關上,居於相柳和窮奇之下的第三重機關,正是眼前的檮杌,看來現在,即便是莫家人不願意接見自己,青崖最想尋找的問題,便已經有了答案。
為什麼,當日的天下第一幻術師赫連餘光也好,今日隱居世外不問風雨的莫家也好,他們享受著伏夏的庇護,心安理得地接受著天子賜予他們的無儘財富,卻為何要倒戈相向呢。
皇朝的風雲青崖看不明白,也不想參與到其中去。天子作為一名父親,卻視自己的親生女兒性命為草芥,而他們身為人臣,卻一直想著怎麼推翻帝國的統治。這其中的道理,不是青崖一個小小的山門弟子所能參悟的。
他隻想早日找到那兩位被牽扯進來的普通人的下落,給等待在長安西市的兩位老人家一個交代,然後趕在除夕之前回到搖光峰去,回到柳白鹿的身邊。
但無論如何,現在還是先走過這片長廊,找到那些個藏起來的墨家後裔,與他們當麵對峙一番。
對麵,檮杌正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一般,微微低下前半邊身子,粗壯有力的後腿牢牢卡在地上,隨時準備給對麵發動猛虎下山的一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