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除卻大大小小的魚骨生物之外,被風化成枯枝的水草依舊生長在礁石之上,借由翻騰而起的沙浪,迎風招展著自己的姿態。而那些沒有骨骼的海洋生物,也依舊保留著曾經的形態,儘情地在沙海中遨遊。
青崖甚至還看到一條身形長達幾百丈的巨型水母,它像是蜿蜒在山間的道路一樣一圈一圈地盤旋在沙海之中,憑借著身體各處的那些上萬條細小的觸手,緩慢地遊動,儘管它的身體已經風化,可依稀能夠辨認出曾經那令人驚奇的樣貌。
片刻之間,呈現在青崖眼前的荒涼世界,頓時熱鬨了了起來。
“這是一種名為管水母的生物,嚴格來說,它的存在介於單個生物個族群生物之間,現在你所看到的形態,是由上萬個微小的部落聚集在一起所呈現出來的樣子,但它們每個部落之間又各司其職,共同來驅動同一個身體。”
柳白鹿耐心地向青崖解釋著眼前生物的奧秘,同時緩緩抬起右手,沙海中的巨型水母便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一般,抬起錯綜複雜的頭部,向二人遊來。
“像這樣的生物一般隻會棲息在深海中,靠著捕獲微生物為生,它會出現在這裡,說明這裡曾經並非一般的海域,究竟發生了什麼,改變了這裡的環境?”
很快,水母的頭部便來到了二人麵前,而它那極長的身軀,卻是基本沒怎麼動彈,青崖也終於能夠仔細地觀察到它的組成。
那是一團又一團乾燥的菌囊交織在一起所組成的個體,其間還有濃密的微小觸手正四處揮舞,看起來的確有幾分讓人不適。
它來到了兩人麵前,卻像是在懼怕什麼一樣,將自己的個頭放得很低,恭恭敬敬的拜倒在柳白鹿的麵前。
“沉睡於時間中的記憶,在我的麵前,展現最真實的過往。”
宛若司掌萬物的女神,柳白鹿的話語中,帶著不可違背的魔力,仿佛在她麵前,一切都是如同塵土般卑微。
時至今日,青崖早就認識到自己的師尊的力量,遠遠不是一個出竅期的境界能夠衡量的,青崖甚至覺得,隻要她願意的話,世間的一切在她麵前都是無所不能。
一聲令下之後,管水母那極長的軀體開始湧動,它一圈又一圈地將自己盤了起來,隨後,那些原本已經枯死的生物重新燃起了湛藍的火焰,而那些早已遺忘在時間當中的故事,也在火焰中重新浮現。
曾經的無岸地界,有著茂盛的雨林,廣闊的大海,海洋和陸地之間有著正常的水循環,天空中也有著風晴雨雪,飛鳥展翼,百獸奔騰,萬類霜天競自由。
大約是在四千年以前,一團耀眼的火光從天空墜落,從此之後,無儘的乾旱開始由陸地的最深處蔓延開來,樹木化成焦炭,大地變為焦土,就連海洋也在頃刻之間被蒸發,所有的哀嚎和遷徙都是徒然,生命在顛覆自然的力量麵前顯得如此渺小,世間萬物都在這場覆蓋整個世界的災難中死亡。
但這個世界卻以另外一種方式延續了下來,一股神奇的力量將死亡化作了它們生命的形態。從此,任憑時光流逝,它們永遠都“存活”在死亡的形態當中,隻是這裡再也不會有新的生命誕生。
看來想要解開這個世界變得如此荒涼的原因,關鍵就在那一簇從天而降的巨大火光之中。
短短的片刻,青崖卻親眼目睹了一個世界的衰亡,世間的一切絕非偶然,這是人間之外的間隙,這樣的災難,是否有一天也會蔓延的人間呢?
仿佛是看出了青崖的擔憂,柳白鹿揮手讓巨型水母褪去後,再次牽起青崖的右手,一路往北走去。
“雖然此地相距人間僅有一牆之隔,但這裡的乾旱卻永遠不會威脅到我們的世界,因為造成這一切的源頭,便是來自於人間。”
帶著充滿疑惑的青崖,兩人一路北上,又經過了不知多少時日的跋涉,終於在一處名為赤水之北的大湖之畔停了下來。
也正是在這裡,青崖見到了或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水源。
湖水的占地麵積並不大,充其量也就和搖光峰上竹海間青崖常去的那處湖泊相當。湖水清澈見底,能夠清楚地看到遍布在湖底的鵝卵石,水中也沒有任何魚蝦的存在,甚至連一株水生植物都無法生存。
而在湖邊,青崖也終於得見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個人。
有一襲青衣,恍若一片飄搖的竹葉,獨坐於湖邊,從那纖細苗條的身姿來看,應該是一位女子。
她背對著青崖二人,將雲霧般的衣裳半脫而下,她的青絲沿著秀美的背脊一直垂到地上,落進湖中,像是水藻一樣在湖水中散開。
而在她光潔如玉的背上,卻又一道道猙獰的火焰之痕,交錯在她那姣好的身軀之上,格外醒目。
她似乎還未察覺到有人來訪,依舊將自己的雙腿浸泡在湖水當中來回蕩漾,輕輕地哼著古老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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