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染神色發沉,目光落在了施元夕和她身後的小太監身上。
隨後抬步,從施元夕的身邊走過。
她似笑非笑地道:“你既是這麼喜歡國子監,那便留下罷。”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狐假虎威到幾時。”
一個太妃而已,對眼下掌著大半朝堂的魏家而言,算不得什麼。
但魏青染也清楚,這等話不能放在了明麵上說,尤其是在這麼多的學子麵前。
她不把施元夕放在眼裡,是因施元夕無權無勢,哪怕出身施家,也不會有任何人有這個能耐護著她。
可江太妃不同,至少在明麵上,對方還是皇家的人。
魏青染一走,這門口就更加熱鬨了。
“嘖,這可真是有趣了,居然有人在公開控告謝大人後,沒受到任何的處罰,還得了獎賞。”路星奕笑眯眯地道:“看來咱這國子監啊,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周淮揚沒回話,直接進了院中。
“走那麼急乾什麼,等等我啊。”
施元夕讓樂書收下了禮物,送走了江太妃身邊的人,和站在門口不動的施雨煙一起往國子監內走。
身旁跑過了一人,她抬頭,隻瞧見了對方用來束發的發冠上,那顆嬰孩拳頭般大小的紅寶石。
身側的施雨煙皺眉道:“魏青染眼高於頂,往常在國子監內,也極少與人來往,你……”
她想說,讓施元夕自己小心些,真惹怒了魏青染,後果隻能她自己承受著。
就聽施元夕道:“魏家勢大,她覺得她捏死我,如同捏死隻螞蟻那麼簡單。”
從前也是如此,魏青染肆意妄為的背後,是已經站到了權力巔峰的魏家。
不過毀掉一個女子罷了,哪裡需要那麼複雜的流程。
可曾見過皇帝砍人,還要給他人留顏麵的?
現在的魏家,雖說還沒有到了皇帝的地步,可在許多人的眼中,已是隻隔了一道屏障的問題了。
施雨煙眼眸微動,到底是沒再說些什麼。
她要去女院,走了一段路,便和施元夕分開了。
施元夕被國子監的人領著,在無數人的注視下,神色自如地進入了國子監的核心,整個大梁讀書人心中的聖地——甲等院。
大梁的國子監建得極大,光是一個甲等院,就占據了半條街。
一路走來,所見之處皆以寬大、明亮為主。
甲等院內還有一處碧水連天的池塘,隻是如今已是秋季,池塘內荷葉均已凋敝,唯有幾尾喂得肥肥的錦鯉恣意地穿梭其間。
走過池塘,便是一片茂密的青翠竹林。
竹林幽幽,漂浮著幾抹竹葉淡香。
竹林後方,就是甲等院尋常授課的篤行堂。
施元夕被帶到了其中一間講堂,進門時,她看到了門外掛著一枚精巧的木牌,木牌上寫著四個字——甲等五級。
一個講堂內人並不多,眼下多半學子已經到了,聽到動靜,所有人俱是回頭來看。
當看到是個女子時,在場的人俱是愣了片刻。
都知道今年甲等院中進了一個女子,可甲五共有十來個講堂,所以裡麵的學子沒想到,他們竟是上來就跟施元夕分在了一塊。
“施小姐?”王恒之正熱烈地和旁邊人說話,回頭瞧見施元夕,一雙眼睛倏地亮了。
施元夕環顧四周,最後在尾端的座位落座。
她神態自然,動作輕柔,半點沒有初入國子監的拘束。
“王公子也在此處?”施元夕一邊放東西,一邊對王恒之輕笑。
她生得太美,王恒之這個人,對生得好看的男女都沒有半點抵觸。
被她這麼一笑,眼神都迷糊了半截,好半晌才訥訥道:“是、是啊。”
但其實他入院時,就已經知道會跟施元夕共處一室了。
甲五雖有十來個講堂,但劃分講堂都是有講究的。
新學子入院,都是按照名次分入各個講堂。
王恒之是蔭監生,不用參加入學考試,但如他這般進入國子監的,就會被分到最末位的講堂中,他的同窗,便都是本次入學考試中名次靠後的人。
施元夕是甲等二十六位,雖說名次前進了幾位,但仍屬於末尾。
正說著話,又有一人進了講堂。
和剛才的施元夕不同,這人一出現,講堂內的人神色都有幾分怪異。
“壞了,路星奕怎麼在這裡?”
“……此前我還不確定,他一來,我算是明白了,咱們這個講堂的人,就是整個甲等院的最末位了。”
他們口中的路星奕,就是施元夕在入院時,看到的那個梳著高馬尾,發冠上還鑲嵌了一顆巨大的紅寶石,身段極高,麵容俊朗的少年郎。
路星奕此刻心情不佳,臭著臉,隨意拉開了一張離他最近的椅子,啪地坐下了。
他一坐下,周圍的人也不敢再竊竊私語些什麼,各自回了自己的位子。
王恒之順勢在施元夕前方坐下,一邊還道:“以後便是真正的同窗了,施小姐若有任何的不明,都可以問我。”
施元夕微頓,便問:“門口那塊木牌上寫著的甲等五級是何意?”
“是甲等院內的排序。”王恒之道:“甲等院內,共分為五級,新學子入院,都是最低的甲五級,等到日後學成,便可往上晉升。”
“等級從大到小,最高為甲等一級。按照如今的律令,若咱們想要從國子監內結業的話,至少需得要升至甲三級。”
理論上來說是簡單,可國子監晉升考試極難,需得要將所講授的內容掌握得非常好,才能往上升。
而普通的甲三級結業的學子,想要進入朝堂,還比較困難。
考入甲二、甲一,則會相對容易許多。
但甲二、甲一的學識水平實在太高,大梁國子監至如今,也有一百多年時間了,由甲一晉升的學子,也並不算多。
國子監的甲一,是差不多能比肩科舉狀元的存在。
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比科舉更難。
因科舉還會受到當年參加的學子總體水平,和出題的影響。
甲一則不然,甲一有固定的晉升要求,達不到就是達不到。
“晉升的方式呢?”施元夕問。
她這話問出口,惹得不少人往她身上看。
包括懶洋洋靠在了椅背上的路星奕。
路星奕勾了勾唇,入院就被劃分在了最差,她倒是想得挺多。
“你應當知道,咱們甲等院的規矩,是每三個月一次大考吧。”
施元夕點點頭。
“晉升考試就在大考之後,與大考間隔七日,所有等級的大考前十名,可以直接參與晉升考試。”
從前的規則還複雜些,需要入學至少一年,才能參與晉升考試,如今倒是取消了這一條例。
“不過……”王恒之委婉道:“大考難度本就高,對於普通學子而言,能保住當前的評分,留在甲等院中,已是實屬不易了。”
晉升考試什麼的,對新學子而言,幾乎是不需要考慮的東西。
也不是,不止新學子。
像路星奕這樣的,入國子監都兩年了,今年是第三年,不照樣被發放到甲五最差的一個講堂來。
和他同期入國子監的周淮揚,今年都已經晉升至甲三了。
就他還在跟新學子坐在一起聽講。
國子監的學業難度是極高的,哪怕沒有被降到乙院,大考成績差,便隻能停滯不前。
修不滿甲三,結業都成問題,就更彆說其他的了。
施元夕眼眸微動。
她要走的路很難,這個難不隻是學業上的難度,更是其他多重的傾軋。
若無人幫助,便是入了這國子監,隻怕也是晉升艱難。
入學考試後,她已經有了把握,學業上的所有問題,都不會對她造成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