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場死寂。
誰都沒想到這麼一件看似尋常的小事,徐京何會給出如此嚴重的處罰。
周遭看熱鬨的學子驚得合不攏嘴,就連路星奕就收起了自己那吊兒郎當的模樣。
周淮揚微頓,抬眸看向了謝鬱維。
謝鬱維臨窗站立,著一身玄色衣袍,他轉動著手上戴著的玉扳指,良久才道:“學子間的矛盾,這般處置,是否太過了?”
謝家和魏家明麵上並沒有決裂,那魏青染還與他存在婚約,他不可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徐京何抬眼,與他對視:“國子監是天下讀書人的表率,不論是誰,皆不能壞了規矩。”
他二人對峙,吳監丞夾在中間,冷汗直冒。
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光是眼前這件事情,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重罰至此的。那代考舞弊案才過了沒兩日,徐京何此舉,分明針對的是魏家。
可偏偏這件事,人人心裡門兒清,卻難以訴之於口。
無他,白紙黑字寫得分明,魏青染就是違反了國子監的規矩。
徐京何處置她,合情合理。
靜思台內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
“此事確是青染失了分寸。”靜默良久後,謝鬱維率先開了口:“待今日回去後,我會將此事始末告知小魏大人,屆時再讓他親自上門向徐司業賠罪。”
他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小魏大人是魏青染的兄長,在朝中也頗有臉麵。
魏家正是如日中天時,能夠讓魏青染兄長親自上門,已是給足了台階。
卻沒想到的是,徐京何根本不接招。
他平靜地道:“魏青染已非我院學子,自不必向任何人賠罪。”
吳監丞聽得一顆心砰砰直跳,他有心想要勸解徐京何幾句,可在這場麵下實在是開不了口,便隻能在一旁賠笑。
謝鬱維聞言,沉吟了片刻。
他今日來就是衝著徐京何來的,是以他心中也自有權衡。
徐京何是司業,若論起來的話,他頂上還有個祭酒。
將祭酒搬出來的話,此事說不準還有回旋的餘地。
但這般行事,就是將徐京何徹底得罪了。
徐京何自入京以後,便一直與魏家不對付,前些時日出手料理了魏家埋在國子監的所有人,便能看出問題所在了。
謝鬱維知曉的事情,比旁人還多一些。
徐京何可是江南徐氏真正的掌權人,手裡不光有人,有勢,還有銀錢。
自古以來,江南都是極富庶之地。
他要扶持廣郡王上位,江南徐氏的立場就會變得格外重要。
何況,這本是徐京何和魏家的事。
“既是如此,那我便照實向魏大人轉達了。”謝鬱維淡聲道。
邊上的魏青染,在聽到了這句話後,神色難看到了極點。
她想起了兄長的話,此刻也終於反應了過來。
她不知前朝的事,卻聽兄長提及過多次,說徐京何一直在尋魏家的錯處。
魏青染當時還不明白,一個小小的國子監司業,能拿他們如何?
她的父親,如今可掌著大半個朝堂。
如今見著這番景象,驟然反映了過來。
比徐京何更重要的,是謝鬱維的態度。
此前她也有所感觸,但沒有哪一次能有眼下來得深刻。
謝鬱維不光隻是拖延與她的婚約,而是要與他們整個魏家,劃清楚界限!
“不必了。”魏青染抬頭,麵色陰沉到恍若能滴出水來,她冷笑道:“這國子監,不讀也罷。”
至於麵前的這些人,她勢必會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魏青染麵沉如霜,帶著魏府的下人,直接離開了國子監。
那輛格外奢靡的馬車,卻沒有第一時間離開。
魏青染坐在車內,情緒劇烈翻湧,她將桌案上的所有東西都掃落在了地上,在周遭下人驚惶的視線中,暴怒道:“謝鬱維呢,叫他親自來見我!”
退學的事已是板上釘釘。
國子監內看熱鬨的學子們,被吳監丞派人遣散了大半。
今日實在不是談事的好時機,謝鬱維起身告辭。
臨走前,他目光落在了那垂眸不語的人身上。
謝鬱維腳下微頓,到底沒有停留,抬步離開了國子監。
周遭安靜下來,施元夕眼眸微動,正想開口,就聽得頂上的徐京何不帶情緒地道:“你隨我來。”
施元夕心頭一沉,跟上了他的腳步。
暮色四合,國子監內四處都變得尤其安靜。
徐京何領著她,越走越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