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英垂眸,看向抓著自己袖子的那隻手。
陸夫人在她麵前素來是最肆意的,何曾擺出過這幅樣子?
生身母親,說心裡毫無波瀾是不可能的,可陸英現在隻要一看見她,想起來的就是她喊自己的那一聲“陸英”。
那話裡的憤怒,怨懟,午夜夢回都能將她驚醒。
陸夫人過往的所作所為,樁樁件件都浮現在腦海裡,她心頭發冷,控製不住地顫了下身體。
“陸夫人,你所來為何,我最清楚不過,話我就放在這,”
她冷冷開口,“我不會再管陸家的事,更不會為了他們低聲下氣地去求人,請回吧。”
話音落下她抬腳就上了馬車,日升也道了彆,跳上了車轅,馬車很快朝前行去。
“英兒,母親沒有這個意思。”
陸夫人卻追了上來,她明明有自己的馬車,卻不肯坐,反而一路步行跟在了馬車後麵,聲音透過縫隙傳進來,“這些日子,母親沒有一晚上能睡好,每天都會想起那晚的情形,你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啊,一想到險些失去你,母親就食難下咽,寢不安眠,母親真的知道錯了……”
陸英腦仁刺痛,仿佛被無數根銀針紮著,她抬手掐了掐,疲憊開口:“送她回去,彆讓她跟著了。”
日升連忙下了馬車,命後頭送貨的陸家夥計騰了輛馬車出來,陸夫人自然不願意走,抓著日升的胳膊一直掉眼淚:“你勸勸英兒,我真的知道錯了,隻要英兒能原諒我,我做什麼都願意。”
見她哭得這麼凶,日升也不好擺出冷臉來,心裡卻多少都有些嘲諷,“夫人,咱們都知道你來是為了什麼,姑娘話已經說得明白了,陸家那些族親行事太過,姑娘絕不會再管,您有心在這裡脅迫姑娘,還是去想想彆的法子吧。”
陸夫人連連搖頭:“不是,我真的不是為了他們,他們已經被放出來了,我是真的想讓英兒回去。”
日升一愣,人放出來了?
虞無疾還在城外啊,人怎麼會放出來?
“怎麼回事?”
陸夫人鬆了口氣,顯然提起這茬還是覺得高興的,“前兩天京城來了個大官,叫什麼居定侯,把人給放了。”
日升心頭一跳,朝廷又來人了?
天色黑下來,一輛掛著使衙署標誌的馬車自城外慢慢行進來,偶爾有風吹動窗簾,露出了一道窈窕有致的身影,對方正借著車內的燭火低頭看書,身著一件極簡單的學子袍,卻仍舊掩不住身為女子的清麗絕豔,反倒因此多了幾分書生氣,襯得人越發特彆,幾乎過目難忘。
馬車很快停在了使衙署後門,姑娘下了馬車,矜貴溫婉地摸了下手裡的書,目光四處一瞥,瞧見沒有人,這才一抬下巴:“快下來,周遭沒人。”
車門再次被打開,虞無疾從裡頭跳下來,抬腳進了門。
那姑娘小跑著跟上:“少師,我覺得你總這樣麻煩彆人不好,城西有個狗洞,你大可以天黑後自己鑽進來,何必讓我去接?”
“……閉嘴。”
那姑娘歎了口氣,尋了個燈燭明亮的地方繼續去看書。
“竇先生。”
有人小跑著過來,那姑娘側頭,無奈開口,“又怎麼了?”
府衛也很愁苦,“居定侯又要見少師,看樣子,這次不見到人是不肯走了,您快去看看吧。”
以往聽見這話,竇先生已經罵罵咧咧地去了,今天卻一反常態,仍舊靠在燈台邊看書,“少師就在前頭呢,你去和少師說,彆來煩我。”
府衛麵露驚喜,虞無疾回來了?
他快步追上去,果然瞧見一道挺拔威武的影子。
他連忙抬腳追了上去,將情形簡單說了一遍。
“人來了好幾回,一次比一次態度強硬,今天這架勢,要是見不到人,怕是要闖進後院去了。”
府衛言語間帶著敵意,居定侯是宗親出身,素來囂張狂妄,虞無疾則是被皇帝一手扶持,算是皇帝壓製宗親的一把刀,雙方關係十分不睦。
居定侯此來,大概率是猜到虞無疾會出關查看商路,所以來抓他把柄的。
“他還做了不少彆的,陸家人都被他給放出去了……”
“已經聽說了。”
虞無疾淡淡開口,腳下卻不停,不多時就走到了正堂門前。
裡頭燈火通明,燈燭幾乎連成了片,將那坐在上首的人映照得十分清楚,對方不過弱冠年紀,端的是意氣風發,一身侯爵蟒袍,更是將人襯得富貴驕矜。
正是一鳴驚人,朝野皆知的年少重臣居定侯。
這不是侯府,對方的姿態卻十分放鬆,一腿曲起,踩在了太師椅上,另一條腿肆意晃蕩,眉宇間透著輕佻狂妄。
府衛歎了口氣,居定侯素來如此囂張。
虞無疾嘴角一扯,笑了起來,他上前一步,隔著門檻看向裡頭的人,語氣疏懶,漫不經心,“滾下來。”
年輕人一愣,短短一瞬間,眉宇間就生出了戾氣,可在看清楚說話的人是誰之後,又瞬間換了副麵孔,他笑嘻嘻道:“呀,少師,一見麵便這般凶嗎?好歹我也跟著你習過武,要喊你一聲武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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