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什麼?”
陸英蹙眉回頭,目光鋒利,隻要一看見陸家,她就會這樣,仿佛變成了一隻刺蝟,渾身都豎著鋒芒,尖銳地刺人。
虞無疾一笑,把傘往前遞了遞,“彆落了雪在身上。”
陸英積聚的火氣忽然就有些發作不出來,她抿了下唇,卻沒伸手去接傘。
可這點動靜卻引起了屋內人的注意,兩人轉身看了過來,瞧見是陸英,快步迎了出來,滿臉堆笑,“英兒,你這些日子過得可好?這主意雖好,可為父很是擔心你被苛待。”
陸英控製不住的有些反胃,她聽不得擔心這個詞,尤其是在陸長清口中說出來。
太惡心了。
她轉身冷冷看了過去,“整個齊州府,誰不知道我與陸家已經決裂?還想往我身上潑臟水?”
兩人腳步頓住,陸英本以為他們會惱羞成怒,如同以往那般拿著孝道壓她,卻不想兩人對視一眼,滿臉惶恐尷尬地站在了原地。
陸長清連連擺手:“這是怎麼說的,咱們不是商量好的嗎?你怎麼生氣了……”
蘇玉回頭看了眼虞老夫人的臉色,很明顯地拽了下陸長清的胳膊,慌慌張張道:“快彆說了,咱們就是決裂了,彆牽連了英兒。”
話音落下,她聲音高了些,“虞老夫人,剛才那些話都是我們自己貪心不足,您千萬彆牽連我家姑娘。”
陸英越發惡心,眉頭也皺得更緊,這幅姿態太過明顯,活像是先前的決裂,是為了做戲一般,萬一陸家索官不成,她也好拿來當說辭,摘乾淨自己。
這種話使衙署的人不可能相信,他們都是知道自己和陸家的過節的,可……虞老夫人不知道。
隻要能迷惑她,讓她相信,那局麵就會變得十分難看。
若是再有個外人從旁協助……
她摁了摁胸膛,抬眸看向譚氏,這人到底是為什麼要幫陸家?
譚氏遙遙和她對視一眼,眼底閃過一點歉疚,但轉瞬的功夫就變了臉色,她“砰”地拍了下桌子,語調高昂,“你們這一家子真是厲害啊,原來是打的這種主意。”
她義憤填膺地看著虞老夫人,“老夫人,您初來齊州府,還不知道當初的事,當初咱們少師並不喜歡這位陸家大姑娘,連門都不讓人進,前陣子聽說要成婚了,晚輩很是震驚,原來都是陸家有意算計。”
“住口。”
虞無疾低喝一聲,“我何時不喜歡她了?”
譚氏歎了口氣,“當初這事可是齊州府人儘皆知的,陸大姑娘倒是真有本事,連少師這樣的男人都能收服。”
這話,哪家長輩都聽不得。
虞老夫人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鐵青了下去,她看看譚氏,又看看陸家人,最後目光落在了陸英身上。
陸英沒有和她對視,卻猜得到那目光是何等的淩厲逼人。
她一下下地摳著指尖,心裡的憤怒和反胃卻退了下去,隻剩了濃稠地厭煩,使衙署本也不是她的地方,她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留在這裡,還要費儘口舌去解釋,去討好……
其實虞老夫人信與不信,有什麼緊要呢?她本也不在乎的。
不想解釋,不想爭辯,懶得開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所有情緒壓了下去,再不情願也還是要解釋的,她不在乎能不能留在使衙署,但不能讓陸家如願。
賭這一口氣也好。
她終於仰頭看了過去,隻是話還不等出口,虞老夫人先狠狠砸了杯盞,“騰”地站了起來:“好啊,真是好啊。”
陸英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她就不該開這個口,或者說,今天就不該回來,一天都不得清淨。
好在已經讓月恒收拾了東西。
她抬手揉揉眉心,也不打算等對方開口,轉身就要走,虞老夫人卻從條案上抽出了雞毛撣子,朝著陸長清就抽了過去。
“跑到我家裡來挑撥離間,昨天無疾和我說你們一家子不是東西,我還不信,哪有人歹毒成你們這副樣子,連自家姑娘都害,禽獸不如的狗東西!”
她那雞毛撣子用得爐火純青,如臂揮使,眨眼的功夫就幾下都抽在了陸長清身上。
對方顯然沒料到這樣的變故,等挨了打才回神,慌忙往蘇玉身後躲,可惜虞老夫人也沒想放過蘇玉,下手仍舊毫不留情。
蘇玉一連被抽了好幾下,慘叫著想躲,卻被身後的陸長清抓住做了擋箭牌,根本掙脫不得,隻能一邊慘叫一邊求饒。
周遭一片混亂,陸英卻愣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這是怎麼回事?虞老夫人她……
一隻手伸過來,悄悄把她拽到了一旁,陸英抬眸去看,就見虞無疾朝他豎起手指,“噓”了一聲。
“看熱鬨彆靠太近,容易被牽連,這個我有經驗。”
他將陸英擋在身後,壓低聲音和她說話,溫熱的氣息就噴灑在她耳側。
陸英的耳廓不自覺顫動起來,自己卻一無所覺,還一本正經地滿臉震驚:“老夫人她怎麼會……”
虞無疾看著她還在顫動的耳朵,癢癢似的在自己腿上撓了兩把,又瞄了眼陸英的手,見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家老母親身上,便悄默抬手抓住了她的手。
“不是說了嗎?我娘是個明事理的人。”
陸英還是看著他,虞無疾繳械投降,“我昨天多嘴,說了兩句陸家的事。”
陸英僵了下,嘴角翕動,可許久過去也沒開口,半晌後才低低歎了一聲:“怪丟人的。”
虞無疾指尖下意識攥緊,丟人的不是陸英,是陸家那些人,她選不了自己的出身,已經拚儘全力活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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