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被安撫住的災民立刻躁動起來,有人高聲開口,“他們果然不想管我們了,就說朝廷都是狗官,他們不讓我們進城,就是想餓死我們!這時候還不衝進去搶糧食,就沒有活路了!”
人在恐懼之下,是沒有理智可言的,哪怕這話漏洞百出,也沒人仔細去思考,幾乎是瞬間,眾人的情緒就被挑撥了起來,朝著守城的巡城軍就衝了過去。
城內的百姓也不甘示弱,吵嚷著災民再敢往前就打死他們。
兩邊群情激奮,巡城軍被兩相夾擊,被迫收攏後退,卻仍舊攔在雙方中間不敢退開。
軍監腦門上都是汗:“少師,要不您先回使衙署?等這裡平息了您再過來。”
虞無疾瞥他一眼,“你剛才沒聽見嗎?罵我狗官呢。”
軍監腦門上的汗更密實了些,“少師息怒,都是些無知百姓,咱不和他們計較。”
虞無疾沒再理他,搶過銅鑼,縱身一躍,跳上了城門旁的草垛。
刺耳的敲擊聲響起,再加上巡城軍的鎮壓,群情激奮的百姓勉強安靜下來,虞無疾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誰說城裡沒糧地?誰在鼓動你們生事?”
雖然糧倉的確是空了,但正常情況下,城中的生計根本不需要動用糧倉來維持。
“糧鋪就是沒有糧了,”人群中有人開口,虞無疾循聲看過去,就瞧見一個拎著布袋的中年男人,“我剛從糧鋪出來,裡頭一粒米都沒了。”
他眼裡帶著恐懼,身體在細微地發著抖,顯然在這樣的大官麵前說話,讓他十分恐懼,可這也從側麵說明了,他不是在故意鬨事。
“就是,城門口整天施粥,糧食哪裡來的?不就是把糧鋪的糧食都買走了嗎?”
有人跟著附和,這話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
“災民要吃飯,我們也要吃飯啊,為了救他們,就把我們的糧食吃光了,那我們怎麼活?”
百姓們此起彼伏地叫嚷起來,世道不好,哪怕是生活在齊州府的百姓也說不上富裕,都是忍饑挨餓過來的,知道那種滋味,誰願意放棄自己去救彆人?
都是人之常情,連災民都沉默了一瞬,片刻後有人哭嚎起來:“那我們怎麼辦?我的孩子還這麼小,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餓死嗎?”
哭嚎聲很快連成一片,剛才群情激奮的城中百姓也沒了聲音,他們也不是沒有憐憫之心,但實在是無能為力,總得先顧全自家人吧?
雙方都沒了先前的憤怒,可場麵卻越發緊繃,虞無疾很清楚,雙方都已經把自己的立場說得這麼清楚了,一旦再次爆發衝突,那就不可調和了。
“各位誤會了。”
陸英忽然開口,她往前走了兩步,站在草垛下麵,仰頭看著虞無疾,虞無疾會意,跳下草垛將她抱了上去,她將虞無疾那寬大的兜帽摘下來:“你們之中,應該不少人都是認識我吧。”
城中百姓才見識了她和虞無疾的大婚,自然知道她,有人喊了一句陸家姑娘,又有人更正她現在是少師夫人。
但城外的災民不知道這些,他們對陸英的身份隻有一個認知——
“你是年年都來縣裡賑災的陸大善人,陸姑娘,你再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災民說著話忍不住上前,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
陸英安撫地抬了抬手:“各位放心,沒有人會坐視無辜者斃命,你們要相信少師,你們好好想想,你們是怎麼從被壓塌的房屋底下逃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