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舊曆年底,廣州市機場路高架橋上,有一個飄蕩的身影。
踽踽獨行,風姿綽約。她,就是江彩雲,這個故事的主人公。
沒有人關心她是誰,從哪兒來,到哪裡去。仿佛她的存在隻是一縷卑微的空氣。
誰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重要。
她愛的男人結婚了,新娘不是她。他甚至來不及邀請她去參加他的婚禮,當然,有可能是害怕彼此尷尬。
她停下來,僵硬的十指抓住路邊的圍欄,用一雙幽怨的眼睛看著腳底下滾滾的車流。她想起那些縱身一躍的英雄,那麼悲壯,那麼決絕。
每一個自行了斷的人都是英雄,至少他不懼怕死亡。
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那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不久前,有一個未曾謀麵的朋友告訴她,這世界上有一種人,連死都不怕,可是害怕愛。
愛有這麼可怕嗎?
答案是江彩雲不知道的。但是她知道,每一次無疾而終的愛,帶給自己的遠遠不止傷害這麼簡單。
她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迷茫中,她看到一輛疾馳的汽車發出悅耳的聲音,好像在召喚著她,要帶著她離開這座傷心的城市。
好幾次她想跨過圍欄,體驗一下飛翔的滋味。
最後她放棄了。還好她放棄了。不然,明天的報紙頭條就會有她血肉模糊的照片。
人生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大不了像個骷髏一樣活著。有什麼值得傷感的呢,是自己疏遠的他,是她將他擋在了心門之外。
或許隻是因為彼此不夠相愛。而她討厭用她的熱情來維係彼此的關係,她要的是男人的死心塌地。
可是,這個世界,誰離開了誰都能活下去。所謂的死心塌地,如今的電影裡都很少出現這樣的情節。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就不必再苦苦糾纏。
她想像他沉浸在蜜罐裡的樣子,臉上漸漸地有了血色。
如果可以,她願意快樂著他的快樂,幸福著他的幸福。而悲傷與流離,她一個人承擔。
寒冷的北風夾著豆大的雨滴鑽進了她粉紅色的羽絨服裡,她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事實上那不是一個家,隻是一個她暫時棲身的房子。說窄小,總好過北京城裡的火柴盒大小的螞蟻窩。說寬大,那也是大白天說的瞎話。
江彩雲最近有點神情恍惚。她在思考人生的一個重要問題,當然也許是無關緊要的問題,那就是人究竟有沒有靈魂的。靈魂如果真的存在,那麼去哪裡尋找呢?
現實世界中,靈魂這東西是很難覓到蹤影的了。那麼夢裡呢?夢裡會有嗎?哪怕隻是一點點蛛絲馬跡都行。或許就因為那一點點恍惚存在的靈魂的閃動,足可以證實靈魂的存在。
夢真的是妙不可言的,或者說不可思議,不可捉摸。
夢是什麼?很多時候,江彩雲想弄明白這個問題。
弗洛伊德說,夢是潛意識的欲望。
這可能嗎?夢是欲望?
雖說這聽起來有些難為情,但這話也不是完全不能成立,最近江彩雲就接連做了幾個這樣的怪夢,醒來後麵對空蕩蕩的單人床,告訴自己是時候找個對象了。
這樣解望有點狹隘,但並不牽強。情欲,是人類永恒不變的追求。
她的他已為人夫,她還在希冀些什麼呢?
在此之前她一直沒有放棄過等待。等待的結果正因為未知,才顯示希望的存在。希望是個好東西,許多詩人就滿懷深情地謳歌過,說希望是大海裡的航標燈,是暗夜裡的星星,甚至月亮,甚至太陽。
可是還有人不合時宜地說,希望是娼妓,她誘惑了你,然後將你狠狠地拋棄。看來這位匈牙利詩人一定是有過希望,最後陷於絕望了吧。
希望與絕望,本隻有一線之隔。如果能堅持到最後,說不定就會有理想的結局。可是誰知道呢?未來的一切,誰也無法預料。就像現在,江彩雲再怎麼燃起希望,也不過是掩耳盜鈴。
忽然想起鄭智化的一首歌,裡麵有句這樣的話——至少我們還有夢。
是的,至少還有夢。
這個晚上,江彩雲又見到了在夢中反複出現的場景。不同的是,今晚是乘著一陣龍卷風到的那裡。龍卷風的威力太大,她直接就暈死過去。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幽靜的山穀中。當然,她還沒有真正地醒來,隻是在夢中的夢中醒了過來。然後她看到一個衣袂飄飄的年青男子微笑著向她走近,在她耳邊低語一番後,含情脈脈地動作輕柔地褪去她身上僅有的薄衫,然後旁邊有一個仙女一樣的侍女遞上來一根狗尾巴草,在她全身上下磨蹭來磨蹭去,不放過任何一寸肌膚。江彩雲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騷動,可是卻動彈不得。夢就是這般無奈的,她心裡那個恨啊,真想直接跳進煙波浩渺的珠江去。
幸好這隻是一個夢。要是真的,估計江彩雲要將那個男人大卸八塊,然後丟到江中去喂魚。
女人在骨子裡都是有些色的,江彩雲更甚。當她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的時候,內心有些慌亂。同時她又安慰自己說,這不過是一種本能,人與動物的根本區彆,就是在於懂得控製。
為此,她拒絕了一位看起來風流倜儻的男人的見麵要求。
排除掉那些害怕綁架敲詐之類的擔心,江彩雲最主要是不想讓自己陷入一場聲色犬馬之中。
說起來他們的相識還是挺有緣的。有一天江彩雲在一個論壇上發表了一篇貼子,很煽情,隻是有太多血腥暴力的成分。這是限製級的,可是她卻將它暴露在公眾的視線之中。這是她的過錯。
記得那時候這個叫雲重的男人給她留言說:“現實也許是殘酷無情的,可是閣下能不能多發現一些美好呢。看閣下的文字,寒氣陡生,可是卻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