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一場洪水受災最大的並不是學校裡的學生,充其量他們也隻是在用水用電方麵不方便了幾天而己。這場洪水,對於辛辛苦苦耕耘的農民伯伯來說,打擊是毀滅性的。江大貴和劉春梅起初輪流看守著田地裡的莊稼,祈禱著老天爺能歇會兒。後來看著濁浪一波又一波地從河道裡翻湧過來,也就隻能站在岸邊歎息。同樣歎息的,還有許許多多像江大貴一樣的農民們。這個季節,他們將要麵臨的是顆粒無收。
自古以來,農業還是改變不了靠天吃飯的模式。江大貴看著洪水浸過的田埂,回過頭對劉春梅說:“婆娘,我想跟二弟出去打工,靠這收成,養活不了一家人。”
“都一把老骨頭了,還出去打工,那是年輕人做的事。老江,你就聽我一句勸,安生呆在家裡,天災不是年年有,風水也是輪流轉的,說不定,明年收成會很好的呢。”
“唉,這麼多年,我在這土地上辛苦勞作了幾十年,腳底板都快要磨穿了,也不見得有什麼起色。我看還是去掙點大錢好,你沒看到出去打工的,好多人都富得流油了麼。”
劉春梅有些心動了:“老江,好是好,可是家裡怎麼辦啊。我一個婦道人家,家裡沒有個男人,可咋活啊。”
“沒有我你就活不成了麼,娘們就這樣,要死要活的,老話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呢。”
“這不還沒有到那田步嗎?老江,和你做夫妻這麼多年了,臉都沒紅過一次,真要分開,有點舍不得。”
江大貴看著妻子半老徐娘風韻猶存的樣子,不禁湧起一股男子漢的柔情。
三天後,江大貴告彆了妻子,和二弟一起踏上了遙遠的打工之路。他們的目的地是廣州,具體工作地點聽說是一大片望不到邊的樓盤。
江大貴在擁擠的火車上對二弟江福貴說:“想不到,活到這個歲數,還是要天南地北地亂跑。”
一場洪水,輕鬆就可以將人類折騰得背井離鄉,流離失所。
到達廣州火車站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兄弟兩人扛起那幾個笨重的行李袋,被人推搡著下了火車。然後轉了兩站公交車,就來到了一個叫麗都花園的地方。
麗都花園還不是花園,隻是一個在建樓盤的名字。當然就是以後交樓了,也不可能是花園的樣子,隻不過是跟風叫著罷了。
江福貴領著江大貴來到一個用竹杆和彩條布紮起來的宿舍之後,匆匆放下行李就乾活去了。過了約摸半個小時又回來叫江大貴跟他一起去,說是工地最近人手緊張,工頭讓他去試試。江大貴天生就是乾苦力的好手,生得結實,工頭一看很滿意,於是江大貴很輕鬆地就擁有了一份工作,如果這也叫工作的話。
於是,倆兄弟就成了同事。有時候搬磚頭,有時候運泥土,有時候紮鋼筋,有時候澆混凝土,反正哪裡需要去哪裡。一個月下來,江大貴除了兩隻眼睛還閃著光,全身上下都成黑色的了。
一天晚飯後,江大貴找到江福貴,有些難為情地說:“二弟,啥時候發工資,我看能不能寄點錢回家,孩子們要開學了。”
江福貴說:“不是我說你,你們家兩個女娃兒有什麼好拚的,我看將來嫁個殷實的人家才是正經事。”
“你這是什麼話,難不成彩雲的學不去上了嗎?”
“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看你太累了,想替你鬆口氣嘛。唉,不管你們家的破事了,明天我去工頭那問問,支點錢應該可以,不過不會有太多給你。現在工地沒完工,到時候一起結,是一樣的。”
“哦,”江大貴答應了一聲,想想也覺得有理,“要不,去街上打個電話回家吧,好久都沒有聯係家裡人了。”
“出來了就不要牽腸掛肚的,電話也要用錢,而且家裡的電話又麻煩,還要去叫,大晚上的,你家春梅怕是早睡了吧,”江福貴說,“要去你自己去,我去找點樂子。”
“什麼樂子?”江大貴問道。
“嘿嘿,廣州是個好地方。先不和你說這個了,你還是去給嫂子打電話吧。”江福貴說完,理了理皺皺巴巴的襯衣,趿上拖鞋,哼著小曲兒便出去了。江大貴細聽,那小曲兒正是家鄉流行得很的《十月燒火調》。
正月間是新年
家爺媳婦坐灶前
媳婦來點火
家爺老倌來呷煙依呀依子喲
哎呀呀我的家爺老倌嘞
哎呀呀我的媳婦妹子嘞
媳婦來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