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琨?聞雞起舞的那個劉琨嗎?”司馬遹霍的站起身,瞪大了眼睛。
“聞雞起舞?”郭默有點懵,也不明白司馬遹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快,將他請進來。不,本宮要親自出城迎接。”說完,司馬遹放下手中的筆,隨便整了下衣服,然後牽過馬直奔城門而去,郭默趕緊叫上幾個衛士緊隨其後。
劉琨出自中山劉氏,乃西漢中山靖王劉勝之後,年輕時便以俊朗、雄豪著稱,曾是賈謐的金穀二十四友之一,當年在洛陽名噪一時。賈謐死後,劉琨低調了不少,成為一名職業經理人,先後得到司馬泰、司馬倫和司馬冏的重用,如今是司馬冏的司徒左長史。
劉琨雖然成名較早,但年紀並不算大,隻比司馬遹大八歲,如今不過三十出頭。在洛陽時,司馬遹和劉琨見過幾次麵,彼此卻沒有深交,甚至可以說形同陌路。
這一次,劉琨被司馬冏派出來調解司馬遹和荊州的矛盾,他內心其實是有點忐忑的。
出得城門後,司馬遹老遠就看到了劉琨。三年不見,他明顯穩重了許多,但骨子裡的英雄氣還是由內而外自然散發。劉琨身形修長,麵貌俊雅,有著極強的親和力和感染力。
站在劉琨身邊的是一位武將模樣的人,生得也是氣宇軒昂,後麵是約二十名隨從,全副武裝,身形彪悍,司馬遹一眼看出全都是羽林衛士。
“越石(劉琨字)兄,三年不見,你還是那般光彩照人啊。”司馬遹快步迎了上去,熱情洋溢道。
劉琨沒想到司馬遹竟對自己這麼熱情,頗有點意外,但在表麵上波瀾不驚,微笑道:“廣陵王過獎了。這三年,閣下才真的是一鳴驚人,讓所有人都為之刮目相看啊。”
“不過是為了活命而已。”司馬遹淡淡道,然後問道:“不知這位將軍如何稱呼?”
“在下令狐盛,隻是一個小小的羽林郎,不敢以將軍自居。”那人不待劉琨介紹,主動道。
司馬遹見他說話時不卑不亢,心裡頗有好感,微笑道:“宮中的羽林郎皆是好男兒,令狐兄更有將軍之資,日後必能拜將封侯。”
“廣陵王過譽了,在下愧不敢當。”令狐盛回答得有禮有節。
司馬遹再不與他多言,側身對劉琨道:“越石兄請,越石兄大駕光臨,夷陵蓬蓽生輝啊。”
“閣下言重了,請。”劉琨往後退了一步,以示絕不敢居前。
司馬遹非繁文縟節之人,見劉琨如此堅決,便不再堅持,在前麵引路將他們帶到了郡衙正廳。
“越石兄此來,是先去的江陵,還是先來的夷陵呢?”坐定之後,司馬遹主動開口道。
“在下是先去的江陵,再來的夷陵。”劉琨略加思忖道。
“哦,那為什麼不先去新野或者襄陽呢?那邊可還在打仗啊。”司馬遹淡淡道,他才不相信劉琨沒去過司馬歆那裡呢。從洛陽南下,新野和襄陽都是必經之地,除非他故意繞路。
劉琨沒料到司馬遹說話這麼刁鑽,稍有點尷尬,但很快恢複了從容,反問道:“閣下應該知道在下是為何而來的吧?”
“當然知道,是來勸和的。”司馬遹笑道:“其實,本宮也不想和荊州發生齟齬。”
“但願廣陵王所言是發自肺腑的。既然如此,還請廣陵王撤出建平郡。”
“這是宗刺史的意思,還是朝廷的意思?”
“既是宗刺史的意思,也是朝廷的意思。”
“越石兄可知本宮為何要派兵駐紮建平郡嗎?”
“當然是為了擴張地盤。”劉琨毫不客氣道。
“越石兄此言差矣,也錯怪了本宮啊。”司馬遹歎了口氣,然後義正辭嚴道:“本宮聽說李特兄弟在益州作亂,攪得梁、益二州不寧,本宮身為武皇帝嫡孫,能夠坐視不管嗎?所以本宮先上表朝廷,自請協助益州平叛。無奈那孫阜毫無忠義之心,更無社稷之念,居然出兵偷襲王師,王師這才不得不除此無國無君無父之人,這怎麼能叫擴張地盤呢?”
“哈哈,廣陵王真是好口才。”劉琨忍不住大笑道:“敢問廣陵王,朝廷同意你出兵了嗎?”
“本宮既是晉室之人,又為大義所趨,赴義就該如同救火,還等什麼命令?難道朝廷還不準本宮赴義嗎?難道朝廷要眼睜睜的看著梁、益二州淪入叛逆之手嗎?”
劉琨一時氣結,繼而冷笑道:“據本官所知,閣下派出的軍隊在占領建平和巴東後,根本沒有西進之意,又何來的赴義如同救火?”
“越石兄明鑒,不是本宮不想繼續西進,是有人在背後捅刀子啊。”司馬遹來了招惡人先告狀。
“你!”劉琨氣得站起身,司馬遹卻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繼續訴苦道:“直到今日,那新野王還在圍攻襄陽,如此局麵下,讓本宮如何敢繼續西進,還請越石兄去勸一勸新野王,不要再乾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了,不要再同室操戈、骨肉相殘了。”
饒是劉琨涵養再好,也被司馬遹氣得臉紅脖子粗,他緩緩坐下,然後沒好氣道:“如此說來,都是朝廷的不是了?”
“豈敢,豈敢,都是那宗刺史被孫平迷誤,以至舉止失措。”
劉琨一下子被司馬遹說得沒脾氣了,最後隻好放狠話道:“閣下不要忘了,新野王的兩萬大軍還在襄陽城下呢?”
“唉,如果新野王非要執迷不悟,那本宮也隻好奉陪到底了。”司馬遹歎了口氣道。
“廣陵王,你真當朝廷奈何不了你嗎?”劉琨終於發火了。
“嗬嗬,本宮還真就不明白了。”司馬遹一聲冷笑,然後義憤填膺道:“越石兄口口聲聲將朝廷掛在嘴上。那好,本宮問你,李特將益州和梁州攪得天翻地覆的時候,朝廷做什麼了?齊王做什麼了?唯有本宮,滿腔熱血隻為拯救百姓於水火,結果呢,卻還要被自己人捅刀子!被朝廷指責有不軌之心!本宮又該向誰喊冤呢?是向地下的宣皇帝還是武皇帝?”
聽到這番話後,劉琨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過了很久才頹然道:“廣陵王,你到底要怎樣才能罷手呢?”
“越石兄此言大謬,眼下是朝廷和荊州在逼迫本宮,是朝廷和荊州該罷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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