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巷
宋老三起了大早,不為其他,城中清泉酒坊的杏花釀酒頭可不好爭搶。
以往隻聽那些喝過的太學生說什麼入口甘柔,入喉卻辛,入腑而暖,酌三杯即可周身縈繞杏花香,回味有塞北之曠遠,又兼具江南之餘韻。
這些個書生就是如此,吃什麼都要說出個一二三。酒他可喝了半輩子,這種滋味倒是隻聽過沒嘗過,以往礙於貲財,隻能聽他們吹噓。
如今有了點銀錢,定要品鑒一二。對!就是品鑒,那些讀書人就是這麼說的。
宋老三暗自盤算,拍了拍腰間的錢袋子,下定決心,今日定要嘗嘗這杏花酒頭和咱以前喝的有何不同。
宋老三惺忪著雙眼,打了個哈欠,一陣酒氣夾雜著宿臭襲來,縱使是整日宿醉的他也被熏了個皺眉,可一想到杏花酒頭,也懶得漱口打理,邁步走向院子門。
“孩子他爹,你不能走,那是買束修的錢,我兒好不容易才找到先生,你怎能如此狠心!”一婦人衝出房門,抓住宋老三腰間的錢袋就要爭搶。
宋老三酒意未消,見婦人撕扯,怒從心頭起,一腳踹向了婦人肚子,大罵道:“你個賤人,又不是不能賺錢了,多接些恩客,彆說什麼束修,供那小子考上進士都行!”
宋老三含怒一腳怎是一個弱女子能夠承受,女子身體本就孱弱多病,更是一夜未眠,被如此一腳,差點暈死過去,撲倒在地,蜷曲著身子一動不動。
“不許你打我娘!”一男孩從門後衝出,眼神中恐懼和憤怒交織,抱著宋老三的腰身,胡亂捶打起來。
宋老三暗罵一聲小畜生,抓住男孩的脖頸,用力一甩,扔了出去,大吼道:“你個狗雜種,真以為你是讀書命?你老子我是龜公,你還能頭頂生角不成?老子供你吃穿,你竟然敢對老子動手?喂不熟的狼崽子!”
說著衝了過來,對地上的男孩拳打腳踢。
婦人見此目眥欲裂,奮力支起身子,將男孩護在身下,哭喊道:“錢我不要了!不要了!你不要打我兒子!”
宋老三聞言,不甘心的又踹了幾腳才停下,心中知道不能逼急了這搖錢樹,惡狠狠道:“彆惹老子生氣,不然宰了你兒子!”
說完啐了一口,不理會如同鵪鶉般抱在一起的母子,揚長而去。
宋老三晃晃悠悠,行到胭脂巷尾的一處院子門前,見房門大開,心生疑惑。
這院子前幾日來了個女子,說是江南潁州的秀女,宋老三偷看過幾眼,確實生得貌美,可不是這胭脂巷的暗娼所能比。
自己也曾借著酒勁想要占些便宜,沒想到這江南來的小娘皮滑不溜手,如同那泥鰍一般,弄得他心癢難耐,在她手上沒少吃苦頭,如今這房門大開,莫不是也做起了暗娼的營生?
宋老三暗自思索,看向門頭,一沒懸大紅燈籠,二沒展綠色飄帶,讓他這個胭脂巷老龜公一時間也摸不著頭腦。
想不清楚的他直接走入房門,打眼一看,瞳孔瞬間瞪大,僅存的酒意也被眼前的光景嚇得一掃而空。
隻見那女子身著大紅色長裙,手握折扇,眼眸突現,七竅流血,嘴角一抹詭異微笑,倚靠在桌子前靜靜的看著宋老三,那眼神七分幽怨三分譏笑,讓他一時間汗毛倒豎,再也不敢逗留,連滾帶爬的衝出了房門。
楊炯一大早就被內衛的人拉來這胭脂巷,不知道李瀠搞什麼名堂,見內衛的人將胭脂巷圍了個水泄不通,處處是哨,步步是崗,按下心中疑惑,跟著走進了一處小院。
李瀠見楊炯到來,也不多言,拉著他步入屋中。
進門一看,一紅衣女子,表情詭異的看著自己,七竅流血顯然是沒了生機,縱使是早就對屍體無感的楊炯,突見此番光景也是心底一驚。
“這不是京兆府的活嗎?你這?這女子是皇親?”楊炯疑惑的看著李瀠。
“她是江南潁州采選的秀女,今早被人發現死在家中。”李瀠說著將兩份文書交給楊炯。
楊炯聽她的話更是疑惑,縱使是秀女也和你們內衛沒關係吧,想來李瀠並不是什麼多管閒事的人,定是有什麼緣故沒說,也就不再追問,打開兩份文書看了起來。
第一張是女子的戶籍,上書‘吳瑤,京西北路,潁州汝陰縣籍,父潁州白鷺書院學正吳千益’,汝陰縣簽押。
第二張是吳瑤的采選文書,身材體貌,性格習慣,特長喜好,多是些溢美之詞,顯然是經人潤色,唯一有用的就是這體貌描述,楊炯對著上麵的文字上下打量死者的容貌,確實大差不差。
收起文書,見死者手中握著一柄折扇,甚是眼熟,拿起來展開一看,扇骨為白玉,扇麵為蜀絹,上書‘大火流金,天地為爐。汝於是時,伊、周大儒。北風其涼,雨雪載途。汝於是時,夷、齊餓夫。噫!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吾與汝有是夫!’
楊炯看著上麵的《扇子銘》,嬉笑道:“這麼不要臉的人長安除了鄭秋還有誰?這不就是她的白玉扇嘛,自比上古四大儒,也是沒誰了!還等什麼,抓凶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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