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太學
鄭秋一展白玉扇,輕笑:“今日咱們講講詞。”
“鄭夫子,咱們不是天天講詞嗎?為何今日要單獨強調呢?”一個太學生高聲發問。
“問得好!那誰能告訴我,何為詞骨?何為詞情?何為詞要?何為詞心?”
太學生沉默。
詩詞一道,性靈關天份,書卷關學力。天份尤為重要,每個人的風格不同,又怎麼能一概而論呢?更何談所謂詞骨,詞情,詞要,詞心呢?
一太學生打破沉靜,大聲道:“鄭夫子,詩詞一道千人千法,若皆是一骨一情,一要一心,那作出來的詩詞豈不千篇一律,哪還有什麼賞玩的價值?”
鄭秋聽他說完,解釋道:“填詞之難,造句既要自然,又要有味。言情貴真,寫景貴新,言情不真,寫景不新,皆不足以言詞。若沒有章法,如何做到避俗求新呢?”
鄭秋掃視四周,見眾人都沉默不語,嗤笑出聲:“看來你們還是要聽我鄭夫子所言嘍!”
“請鄭夫子教!”太學生躬身施禮。
鄭秋嘴角上揚,對他們的態度頗為得意,悠悠開口道:“詞太做,嫌琢;詞不做,嫌率。欲求恰如分際,此中消息,正複難言。咱們先說這骨,此乃詞之框架,若詞失其骨,必流於俗。”
“求教夫子,何為詞骨?”
“詞骨說來複雜,在我看來無外乎一個‘真’字!情真,景真,所做必佳!由骨為依,必生詞情。詞情貴有寄托,所貴者流露於不自知,觸發於弗克自己,此乃最高境界。”鄭秋答道。
一太學生沉思良久,出聲道:“夫子此言,言簡意賅,醍醐灌頂!將吾那種微妙難言之情一語道破,可謂大家!隻是這寄托,說來容易,表於詞卻有口難言,不知夫子可有示範?”
鄭秋微笑,朗聲道:“能有多難?就拿當下而言吧!人靜簾垂,天昏香直。窗外芙蓉殘葉,颯颯作秋聲,與砌蟲相和答。據梧冥坐,湛懷息機。每一念起,輒設理想排遣之。乃至萬緣俱寂,吾心忽瑩然開朗如滿月,肌骨清涼,不知斯世何世也。斯時若有無端哀怨棖觸於萬不得已,即而察之,一切境象全失,唯有小窗虛幌,筆床硯匣,一一在吾目前。
現在我將詞情給你們了,展示吧!”
一太學生起身,左右施禮,大聲道:“學生張炎一首《清平樂》請夫子評:候蛩淒斷,人語西風岸。月落沙平江似練,望儘蘆花無雁。暗教愁損蘭成,可憐夜夜關情。隻有一枝梧葉,不知多少秋聲。”
鄭秋搖頭:“情晦不達,難評上!”
“學生司馬讕一首《西江月》請夫子評: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
鄭秋凝眉:“不知所謂,塵下惡俗!你也想做長安探花郎?”
“哈哈哈~~~!”太學生哄堂大笑。
鄭秋掃視一周,朗聲道:“我這首《西江月》諸位評一評: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深秋誰與共孤光。把盞淒然北望。”
“好!千古絕唱!”
“鄭夫子真不愧長安第一才女!”
“我看鄭夫子可稱詞壇一宗!”
鄭秋翻了個白眼,這種話她都不知道聽了多少,實在是掀不起她內心什麼波浪。
搖搖頭繼續道:“這就是我跟你們說的詞骨‘真’!非是你們無才,而是你們情假,自然生不出真情,做不出什麼佳作。”
眾太學生聞言,紛紛羞愧低眉,這著實有些打擊人,尤其是在鄭夫子這種光彩耀人,風姿卓群的女子麵前,真是令人羞惱。
鄭秋不在此糾纏,繼續道:“我認為,作詞有三要,曰:重、拙、大。“重”指的是情感深沉厚重、意境凝重;“拙”強調自然質樸,不事雕琢;“大”則是指詞的境界宏大、氣勢磅礴。此乃作詞關鍵之所在,切記切記!”
“學生受教!”太學生紛紛起身施禮。
所謂師者,自能者或非良師,一語道破天機而能解惑者,方可稱能師。
鄭秋這三要,真可謂經驗之總結,放在外麵,若不是親傳子弟絕對不可能言授,故此太學生紛紛禮敬。
鄭秋點頭回禮,朗聲道:“吾聽風雨,吾覽江山,常覺風雨江山外有萬不得已者在。此萬不得已者,即詞心也。而能以吾言寫吾心,即吾詞也。希望諸位今後也能心有同感!”
“好大的氣魄!好個聽風雨,好個覽江山!鄭夫子所說僅僅是詞心?”
“見過太子殿下!”太學生見來人是太子,紛紛行禮。
鄭秋冷笑:“課業已畢,諸生可散!”
言畢,轉身就走。
太子輕笑,也不惱怒,緊隨跟上。
“鄭姑娘,見到太子不施禮?”太子輕笑。
鄭秋止步,冷笑:“太子有事?”
“不是很明顯嗎?你是個聰明人,孤不想重複說項。”太子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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