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南昌,回到局裡,陳立海依然不放心地,在互聯網上發了尋人啟事。可是一想,如果這被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看見,又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不行,他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撤了下來。
其實撤跟發與否,對那個人來說,都沒什麼影響,因為他戴上了口罩!
青泥窪橋,那個曾經相遇的時間和地點,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脖子上圍了一條灰色的羊毛圍巾,臉上用口罩保暖,正站在寒風中看著一輛又一輛車來車往。
沒有下雪,街上很乾淨,行人也很多。這不礙事,他隻需要注意奔馳轎車——隻要經過一輛奔馳轎車,他的眼神就會閃閃發光,仿佛那個人馬上就要從車上下來。
每一輛奔馳車都沒在他麵前停下,每一次都以失望結束;他不知道,就他站的那個位置的路燈杆上,不知哪年哪月哪日哪時,裝上了“禁止停車”的標誌牌。
等到時間到了另一個階段,他抬起輕快的腳步,走過那條步行街,走進勝利百貨地下商城,找到電梯,按下了七樓的按鈕。
到了七樓,門打開了,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又按下了關門鍵,回到了底下,然後向勝利廣場的出口走去。
在人流稀疏的廣場上吹了兩分鐘寒風後,才向平麵層的大門走去。
他在大腦裡搜索著那年那月那日的一切!當他從電梯裡走出來時,習慣性地整理了一下胸前的領帶,然後轉頭向左看去,微笑著走進自己的櫃台。
櫃台?琴行?早就沒有了!那裡不再是曾經的電器商場,而是一個電玩城,裡麵的年輕男女正大聲喧嘩著把弄手中的遊戲把手,渾濁的空氣不禁使他皺了一下眉頭,轉身離開了。
他以為去錯了樓層,在電梯裡上下尋找著那個按鈕,那個能穿越回十年前的按鈕!
找不到,他再次按下那個“7”鍵,再次從電梯裡走出來。如此反複了好幾次,他終於崩潰地蹲在電梯裡,嚎啕大哭!
崩潰過後,就是午後的陽光,和夜裡的美景。他一步一個腳印地,在過去的每一條路上尋找著;無論是他們一起走過的,還是自己走過的,他記不清了。
隻能找,多麼崩潰他都要找。日複一日,沒有食欲,睡眠也不正常,芊姐幫他喂養的一身肥肉,已經瘦得所剩無幾了。
2011年夏天,正當他還在苦苦尋找愛人的時候,與他毫不相乾的內蒙古卻正在醞釀一場席卷鋼鐵行業的腥風血雨。
此時的業界,依舊風平浪靜。可一個月後的某天,不知是誰把消息泄露了出來,全國的經濟市場出現了全民恐慌。等到陳老先生和彭會長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公司隻能爛在自己手裡,且直接損失近十億。
頓時間,無論是原材料還是成品鋼,僅僅一周的時間,從五千多一噸,直接跌到了一千多,整個鋼鐵市場哀嚎遍野,可謂一夜回到解放前。
已經賺到錢的,就把手中的囤貨賤賣,然後回老家;而沒賺到錢,或者剛進入行業的,跳樓的跳樓,逃跑的逃跑。
在閩東老家,有的人表麵明明沒什麼,也都已經回到家了,卻又在深夜莫名其妙地從樓頂跳了下去。
種種這些,令陳立芊擔心不已。為了保住家人,她挺著個臨產的大肚子,從南昌趕回了福安。與此同時,在上海的一家人也迅速關閉門店,向陳家大院聚齊。
陳家大院裡,大家依舊沒有小江的消息,而更多的是追悔莫及。怪自己固執,怪自己沒頭腦,怪自己命運不濟。
可是,現在還後悔什麼呢?沒得後悔,陳老先生一句話:“小海,立刻找回小江,不管用什麼方法!”
此時的小江,已不在大連,而是去了極其安靜又美麗的烏蘭布統。在這裡,他找到了當年兩人一起騎過“小褐”。如今的小褐已經變成了老褐,但依舊健壯,正馱著江木澤,彷徨在綠油油的草原上漫步。
毫無愛人的蹤影,他不想回大連了,決定在這自己與空氣約定的時間裡最後的歲月,交給遠方的知己。
2011年12月,他在北京登機,飛往祖國的寶島台灣。飛機上,有人談起了下半年的鋼鐵大動蕩,他聽了,也就淡淡一笑以蔽之。
這個笑,隻有他才配得上。想想自己從一百萬,四年時間賺了將近百億,且還能在危機前全身而退,這世間可謂僅此一人!
還有那些合夥人,彼此間都在電話裡問候,都在談笑風生,都在感謝此生有幸,遇上了江總。
可是江總,似乎對追究神秘人的存在已不感興趣,因為他想花完卡裡的錢,然後真正地一走了之。
又一年春節,天下著蒙蒙細雨。因遲遲沒有江木澤的消息,在陳家大院裡坐著的人,都愁容滿麵的。
那個泡茶師,還是陳立海:“爸,彆折騰了,退休吧。”
“退什麼休,誰給我工資啊我退休!”
“我們給你工資啊?我和晶晶準備今年結婚,你們就準備抱孫子吧。”
“你們那點俸祿,都不夠買奶粉,還想著給我們工資!”
父子倆爭辯著,陳立芊抱著哇哇大哭的兒子從裡麵跑出來。
“爸,幫我抱一下兒子,我去洗尿褲。”毫無商量的餘地,陳立芊把兒子塞進陳老先生手裡,立刻跑回了屋內。
“哦哦哦,寶貝乖哦,乖孫子不哭了哦!”孩子在手,陳老先生的心情瞬間好起來,又是撫摸又是擦淚水地親著,好像又回到了那個辛苦打拚的年代。
“不知道小江小時候,是不是也這麼任性地隨意尿褲子。”陳立海叨叨著,陳太太從門外走進來,搭話道:
“是不是經常尿褲子,隻有媽媽知道!”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想原諒媽媽。”陳老先生補充著,陳立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是啊,這世間,最大的莫過於母親,最累的,也是母親。
所以,他做不到,即使母親親手拿刀捅死了他,他也會認命地含笑九泉,隻望來生不再做母子。
如果不信,你看陳立芊在陽台上乾什麼!他蹲在盆子前,使勁地揉搓著兒子的開襠褲,其實她可以花錢去買很多件,穿一件扔一件。
可是她沒那麼做,是因為她知道那些錢也是孩子他爸用汗水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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