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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鮒在一旁靜靜地捋須,他此次來,也是為了扶蘇。
扶蘇多年來在天下人麵前苦心經營的人設,就是為了吸引孔鮒、季布這樣的人。
但是孔鮒隻是堅守自己的底線,不願意隨波逐流,他不是眼睛不好使。劉季和叔孫通兩個人,他都不喜歡。
一個是不學無術的混混,一朝得勢,目中無人,得意忘形。
一個是一心一意想要往上攀爬的徒孫。
諸子集會在他們兩個手下,已經逐漸失去了扶蘇開設的本意,成了兩人互相角力、表現自己的工具。
叔孫通似是氣不過,當即站出來怒斥劉季。
“衛尉,我敬你是太子身邊侍從。可你不能如此放肆,公然羞辱我的老師。憑你說的好聽,可你不也是腰纏滿貫,可你又曾接濟過大街上的流民幾次呢?”
劉季固然無賴,可是卻是心懷慈悲之人。
“乃公走遍一處,布施救濟窮人一處。自己褡褳裡有十吊錢,見到無家可歸者,必定全部給予。”
“這件事,我身邊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劉季說的,確實是實話!
他確實非常喜歡布施。有時候明明是要去喝酒的,路上看到窮苦人家的小孩,總是會很熱心的給錢。
劉季言罷,身邊的人都紛紛給他作證。
在場眾人聽了,也紛紛訝異。
如此行為乖張,出口就是臟話的人,竟然是個樂善好施的人。
孔鮒望著劉季,心裡也是說不出的滋味。
馮敬有些坐不住了,他已然是滿頭大汗。父親過去沒和他說過,臣子和臣子之間的差距可以這麼大。
當初要是知道這個劉季看起來吊兒郎當不足為懼,實際上表現欲比蕭何都要強,他一定不支持扶蘇去往沛縣。
這個男人到底什麼來頭啊。
膽大包天,肆意妄為不說,又樂善好施。
假以時日,恐怕威望要超過我。
馮敬在後知後覺地擔心著早就已經發生了的事情。
叔孫通望著劉季,一番切磋下來,他和台下的人都摸清了劉季的脾性。
知世故而不世故唄!
這種人,想做聖人,救世主。
叔孫通一改之前的儒雅敦厚,露出潔白的牙齒微笑道,“沒想到衛尉是這麼愛較真的人。那我今日便同衛尉一起較真。”
“當初七國俱在時,各國的律法上不都是寫著,買賣人口是重罪。可是買賣人口的事情,幾乎都發生在眼皮子底下。”
“但是在各國的公文之上,從來都不會如實上報這些情況。”
“違法犯罪的事情,每天都在眼皮子底下發生。區彆隻是被發現處罰和沒有被發現處罰,是被自己的親人發現還是被外人發現。”
“都說偷竊是可恥的行為,可是在座哪一個人,長這麼大,又敢說自己是沒有偷竊過東西的人呢?”
“如果非要把根本不可能解決的事情,擺在明麵上說,恐怕在場諸位,哪一個又算得上是人呢!?”
“衛尉認為禮儀對庶民無用,所以它就是無用的嗎。法律上從沒規定,孩子出生要叫父親阿父,要叫母親阿母。可是天下人又有誰直呼自己的父母姓名呢?”
“難道說衛尉回到家,會對自己的父母大呼小叫嗎?”
劉季的狂妄,在飽讀詩書的叔孫通麵前被擊得粉碎。
“同樣的,法律確實是寫在條文上。可是法律對庶民就是有用的嗎?”
劉季被叔孫通問的沒有了底氣。
叔孫通對著麵前四人作揖,“禮,可以匡正天下風氣!它本來就是無形的,它的作用也是無形的。但是這個天下,若是沒有禮,那是萬萬不能的。”
“如果用禮儀能不能讓庶民吃飽穿暖這種事情來衡量其作用,這就是在用在井中汲水的木桶上的繩子去衡量宮殿裡的柱子有多高。”
“風馬牛不相及耳!”
馮敬聽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句說的太絕對的話,“可是太子所言,日後百家之學,都以為生民立命為方向研究。說來說去,閣下卻說禮的建立,實際上和庶民能不能吃飽穿暖沒有關係。”
叔孫通頓時臉色一白。
“禮,規定人吃什麼,如何吃,吃多少;穿什麼衣服,怎麼穿,穿什麼顏色的衣服。怎麼能說禮和庶民能不能吃飽穿暖有關係呢。”
馮敬抓到了某些要義,“那閣下你說的禮儀,分明是建立在所有人都能吃飽穿暖的基礎和前提上啊。現在的天下,戰爭剛剛結束,天災還是不斷,東郡時時有地震,上黨郡卻時不時發生洪澇。”
“大部分人家裡連餘糧都沒有,談什麼禮儀呢?”
叔孫通還想再說,馮敬卻看透叔孫通這個人的心理,不再給他表現的機會。
馮敬理解的諸子百家集會要的是蓋棺定論,讓他們從此閉嘴,不要再一天到晚打著祖師的名號到處招搖撞騙,忽悠人,給天下一統造成威脅了。
反而是這種簡單樸素的看法,讓馮敬處理問題和其他人不一樣。
“我看對於儒家的質辯,已經可以結束了。儒家的克己複禮,在時下並沒有什麼用處。”
“複禮這樣的大事,隻能等到天下人人都富裕的時候。總之,儒家時下無用。”
“諸位怎麼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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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敬突然下了結語,在場眾人都沒反應過來。
諸子百家聽到斷語,都冒了一身冷汗。
時下無用,何嘗不是他們這些門派的未來。
蒙毅自然出言幫助馮敬,“我看執戟郎的見解要精簡許多,但說的實在是精準。以儒家目前的狀況來看,已經是嚴重和現在的天下情況脫節。”
灌夫忽然說道,“是啊,天下的情況不斷在變化,可是儒家的學說卻始終是老樣子。人的腳是不斷長大的,怎麼能用一雙不斷長大的腳,去穿一雙過去做好的履鞋呢?”
眾人都驚訝地望著灌夫。
他說話的語氣和風格,神似韓非在世,又或者是扶蘇在場。
眾人都是一愣。
灌夫則一臉迷茫地望著眾人,“我沒說錯啊!”
叔孫通的臉這下由白轉青了。
從這天起,儒家就開始在天下人麵前抬不起頭來。
因為打敗他們的人是庶民和武夫出身的人,原本在社會上,他們的地位都低於士人。
偌大一個儒家,竟然被四個籍籍無名的人懟到無人敢上,無話可說。一時間儒家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不說,這件事更是使得儒家內部的人產生了極大的陰影。
過去儒家的弟子出門在外,總是心安理得地享受外人的尊重;但是從這次集會之後,他們出了門就開始夾起尾巴做人!
當然,轟動天下的諸子百家集會,不會隻在儒家一家身上花費功夫。
重點是把這些諸子百家都帶去秦國發展,讓他們為秦國服務。
其他諸子學說,也自然免不了被秦國一頓質詢。
主題自然圍繞的是戰時誕生的學說思想,恐怕眼下已經不適合天下一統的局麵,他們必須做出改變。
像縱橫家這種捭闔之術,注定要被淘汰的,這就逼得他們不得不轉型成為未來大秦帝國的外交家。
而講究辯合的名家,他們本來不被人看好。
作為諸子百家之一,名家又稱“訟者”“辯者”“察士”“刑名家”。
名家是中國嚴謹邏輯思想開創者,和西方邏輯思想之先鋒亞裡士多德同期。
就是因為這一點,扶蘇堅持要讓名家這個看起來對天下人毫無用處的學說留下來,特意囑咐過。
名家在中國開創了邏輯思想探究,包括對思想中最基本的元素“實”與“名”和各命題關係的詮釋,著名的命題包括“曆物諸題”、“辯者諸事”等,著名人物有鄧析、公孫龍、惠施等。
divid='gc1'css='gntent1'script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catch(ex){}/script這個能夠和西方早期邏輯學爭鳴的門派,因為邏輯體係接近現代科學,正是大秦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