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永寧伯張誠與宣大總督張福臻、監軍太監邊永清一同進了昌平門,沿著南北通透的昌平大街一路向北而行。
宣府鎮城雖然是整個宣鎮軍政商貿的中心所在,但體現在市容上就幾乎可以用“臟、亂、差”這三字來形容。
此時,眾人還是行在靠近南門與南關的昌平街,兩邊各色商鋪林立,是鎮城內的繁華所在,然尚且如此。
雖昌平大街是以石板鋪就,但經年累月的磨損下來,也已是處處破碎,無人修整,坑窪不平之地隨處可見。
若是趕上下雨天或積雪融化之時,街麵則更是汙穢泥濘,再加滿是過往畜車的牛糞馬尿,那簡直是萬分難行,又兼惡臭熏天。
雖在鎮城內也有一些個收費的茅廁,然這些人等卻仍是我行我素者居多,隨地便溺的情況很是常見,使得偌大的街道上隨處洋溢著一股奇怪的氣味。
兩千餘的鐵甲騎士策馬在前開路,他們雖未縱馬奔馳,然戰馬不斷整齊地踩踏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仍會發出低沉的“隆隆”蹄聲。
在勇毅軍將士的威儀之下,昌平街兩邊雖聚起成群的軍民,卻並不紛亂,他們將大街中間完全讓開,避在街邊角落裡竊竊私語。
“永寧伯爺來了嘞,這些威武將士可都是永寧伯麾下的丘八嘞。”
“是嘞,瞅著就比鎮城那幫子將爺手下的兵馬威武雄壯,怪不得永寧伯又是打流賊,又是殺韃子……”
“張誠這小子還真是出息啦,五年前還同俺在煙花巷裡搶女子,今日怎地就成了永寧伯哩?”
這時,旁邊一人猛地錘了他一個**鬥,急急地輕聲說道:“你小子活膩歪了是不?使那些個騎馬的丘八聽得,看不將爾拉去砍了你這狗頭!”
先前說話那人,此刻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他吐了吐舌頭,又做了一個鬼臉的表情,但嘴上卻仍舊不肯服軟:“咋?就憑當年咱同永寧伯一起猜拳行酒,那幫子丘八就不敢動咱。”
勸說他的那個人也不與他繼續爭論,隻是搖了搖頭,便將目光轉向大街上尋找著永寧伯張誠的身影去了。
張誠如今雖已升任宣府鎮總兵官,可他以前在張岩右翼營任千總時,那些癲狂出格的頑劣事跡,鎮城中的大多數人都是耳熟能詳。
如今短短不到五年光景,他竟從一個騎兵千總,猛地就升任宣府鎮總兵官,確實叫一些人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不過即使如此,他何時到鎮城赴任,仍然是鎮城官將軍民們所關心的一件大事,雖說對於他的到任,有人期盼,有人恐懼,有人漠然,有人嫉妒,然全體關注此事是肯定的啦。
但在普通軍民百姓和城中商賈中,大多都是十分歡迎張誠回來當這個宣府鎮總兵官。
畢竟,張誠出鎮北路這三年多的成績,大家都是有目共睹,那個曾經破敗不堪的邊陲僻壤,在張誠的悉心治理下竟奇跡般地煥發出欣欣向榮的生機。
如今毫不誇張地講,北路地方的繁榮程度已然不輸於鎮城,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也!
雖說永寧伯治下是要向各家商戶店鋪收取商稅,但若是生意好做錢好賺,他們這些個普通商戶對此可並不反對。
恰恰是那些個貪得無厭的官商,對於商稅一事最為堅決,收取他們一點商稅,簡直就好比是從他們身上剜肉一般的難受。
不過,他們此刻還不曉得永寧伯的手段,剜肉雖然疼一些,總比命丟了要好吧!
畢竟大家都是在油鍋裡煎熬久了的老油條,雖然在表麵上都是一樣罵張誠不是東西,甚至還說張誠這就是小人得誌,注定了長不了。
可就在不久之前,還是有許多人看到鎮城內各官將家裡的親信仆從,匆匆忙忙的策騎出城急奔而去。
但那時的眾人皆不以為意,因為依傳來的消息雖然說當年那個混不吝的張誠小子,要回來做總兵官的位置,可鎮城中各官諸將就沒一個拿他真當總兵看的。
至少在口頭上,大家皆是如此,他們始終保持一致,甚至還有人暗中揣度大家結盟以抗張誠,要將他從總兵的位置上給攆下來,至少也要將之架空起來。
這裡麵最為積極的當屬遊擊將軍溫輝!
自古以來這“殺子之仇”與“奪妻之恨”最是無解,而溫輝的一個兒子恰恰是間接死於張誠之手。
雖說直接殺人的是林芳青,但張誠憑空跳出來阻止了他為子報仇,就等於將這個殺子之仇攬在了自己的身上,這個問題在溫輝這邊就已經是無解的了。
但是“兄弟是用來出賣的”這句話確實有一定道理!
許多人明麵上仍然與大家保持一致,避免自己提前被孤立,可暗地裡卻悄悄派出心腹仆從,將一封封表忠心的投靠拜書,直接遠程投送到張誠案頭。
他們內心的想法其實也很單純,那就是兩邊下注,最後哪邊占了上風頭,再決定全心全意投靠哪一邊。
就算張誠最後贏了又如何?
該交的商稅如數認繳就是了。
北路那邊不是兩年前就已經如此做了,也沒見哪家商戶因此而經營不下去,而且據聽聞北路的商貿還更加繁華起來。
有錢不賺豈不是傻子?
而現在他們隻是在心裡擔憂,害怕張誠的此番歸來,有可能會損害到他們的既得利益,因此才會暫時與之抱團在一起。
其目的也很簡單,那就是在自己觀望之時留一條退路,一旦張誠真如他們所言貪得無厭,想要將大家敲骨吸髓般地趕儘殺絕,便抱在一起與之硬剛到底。
可若是永寧伯並非真如他們所言那般貪得無厭,能夠給大家留一條生路,這些人恐怕立時就會放棄抵抗,轉而投奔到張誠的麾下。
人性總是趨利避凶!
在前路未明之時,各人都要為自己先尋求一個組織,似乎隻有這樣才能使自己心裡稍安,其實他們對於這個組織未必就有多忠誠。
除非他們能有張誠那樣的本事,用名望和利益相結合的方式,將他們都綁在自己日益強大的戰車上,使他們不敢生出下車的念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