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進山的時候,李善道正在操練部曲。
先是接連見幾夥人急匆匆地從穀口前經過,繼而聽到喧鬨聲自山頂傳來。
李善道深覺奇怪,便令高醜奴去徐世績的住處打問。
不多時,高醜奴還回,稟報說道:“二郎,是李密到了。徐大郎不在住處,已去迎接了。”
“李密到了?”李善道更是奇怪。
邴元真去接李密,是五天前的事,這才五天,李密就到寨了?
那天聽徐世績說起邴元真下山時,李善道還說,估計李密快也得五六天才能來到。
卻李密第五天頭上就到了。
李善道搖了搖頭,說道:“沒想到這個李法主也是位心急的。”
料李密或是因擔心夜長夢多,翟讓可能會改變主意,所以才會這麼急著趕來。
山頂的喧嘩聲漸漸地向北坡上邊的聚義堂處移動,李善道知道,這必是徐世績等迎著李密,在往聚義堂去了。——也不知翟讓有沒有去親迎李密?估摸著,翟讓當是不會親自出迎。
站在穀口,李善道朝山頂張了幾張,山路蜿蜒曲折,從這個位置,既看不到山頂,也看不到上邊的聚義堂,入眼所見,隻有羊腸泥路,及被連日陰雨淋得綠到發黑的藤蔓、荊棘。
李善道吩咐高醜奴:“你去徐大郎宅外候著,等大郎回來,報與我知。”
高醜奴應了聲諾,自去了。
微微的雨中,穀內的空地上,兩隊、一火的百餘部曲,正在以火為單位,習練金鼓旗幟。
王須達、秦敬嗣等教頭用了兩天的時間,把最基礎的旗鼓號令及其變換教會了兩隊、一火中的火長們。接著的這三天,都是這些火長在分彆教他們各火的兵士學。
先教會火長,再由火長來教各火的兵士,這既是《尉繚子》中所教之教兵士學旗鼓號令的辦法,也是王須達等在軍府時學旗鼓號令的辦法。
各火的兵士,分散在穀中各處。
王須達、秦敬嗣等六個教頭,在火間轉來轉去,見有學練得不合格的,便過去指點幾句。
教火長們時,李善道有在旁傾聽。
王須達等教的東西是最基礎的東西,總計隻有六項,進、趨、退、左、右、坐,“擊鼓而進,低旗則趨,擊金而退,麾而左之,麾而右之,金鼓俱擊而坐”,很簡單,一聽就會。
可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就沒那麼簡單了。
火長們練了兩天才算純熟,輪到教各火的兵士們練,這已練了三天,仍是稱不上熟練。
金鼓、號角各隻三個,不夠每個火用。
各火火長用的都是代替物,木板為鼓,石片為金,樹枝為旗。
李善道坐在矮台上,觀看各火習練。
但見王須達隊中一火,那火長用力地擊打木板,其火中九人應聲而動,排成一列,齊往前行;接著,那火長樹枝左揮,火中九人向左轉行,——這個時候還算整齊,但隨之,當那火長又打起石片,命令後退時,這九個人就亂了,後退者隻有四五人,剩下的三四人還在往左行。
這火長說道:“石片敲響了,你幾個咋還往左走?”
那往左走的三四人退將回來。
一人抱怨說道:“剛你是揮往那邊揮了兩下樹枝的!你這次咋就揮了一下,便改打石片了?”
這火長說道:“誰規定的俺必須連揮兩下?俺給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三郎教俺們時就是這麼教的。六種旗鼓命令,隨意變換。”
雨雖已停,穀地泥濘,一踩一腳泥,抱怨這人被操了三天,早是牢騷不已,被這火長一訓,再也忍不住了,說道:“隨你娘的意!直娘賊!俺看你就是在消遣俺們!”
這火長大怒,丟下石片,攥拳來打。
抱怨這人分毫不懼,掙開邊上人的拽拉,挺身迎戰。
眼看兩人便要打起,王須達及時趕到,朝他倆屁股上一人踹了腳,罵道:“狗日的!鬨什麼?”
抱怨這人告狀說道:“三郎,這直娘賊消遣俺們!”
火長亦告狀,說道:“三郎,俺都是按你教的來教他們,這賊廝鳥卻說俺消遣他!”
“你倆狗日的,教個旗鼓號令也能鬨起來?這要換到軍府裡邊,你倆免不了一人吃頓鞭笞!”
火長委屈地說道:“三郎,俺可沒錯!是這賊廝鳥,自己呆蠢,卻來怪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