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還等他再說,焦彥郎徑到元寶藏身邊,拽住他,便把他往車上拽拉。
盛誌等從者,有的試圖上前阻攔。
高延霸從李善道身後轉出,提著鐵鞭,雙眼圓翻,舌綻春雷,嘿了一聲。
沒一個元寶藏的從者敢再動了。
元寶藏被焦彥郎生拉硬拽地推到了車上。
車門關閉,趕車的車夫鞭子一甩,甩了個漂亮的鞭花,拉車的兩匹馬邁開蹄子,往南去了。
那四五個奴婢、調來的一隊兵士,緊緊跟上。
魏征、盛誌等觀之,呼吸間,車已去遠,隻留下滾滾煙塵。
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魏征、盛誌等大眼瞪小眼,目瞪口呆。
“玄成先生,昨天聽先生說過元公已向魏公奉上降書,我這心裡頭,就沉甸甸的,總在尋思這事。這是大事,一點不能耽誤!現下好了,元公已南下赴興洛,至多半個月,他就能覲見魏公,親自向魏公獻降了,我這心裡,也算輕鬆下來了。……先生,咱們進城吧?”
常理來講,元寶藏既然肯開城門,那李善道與他見後,不說賓主俱歡,最起碼兩人已是“同殿稱臣”,那也應當是彼此客氣,最大的可能會出現的麻煩,元寶藏也好、魏征也好,能想到的都隻有一個,即是李善道部的軍紀問題,會不會入城洗劫,卻無論如何,也猜料不到,見麵之後,李善道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二話不說,就打發了元寶藏去興洛!
這是為什麼?
是李善道想要獨占武陽郡?不可能呀,他是李密的部將,他敢有這個膽子?
抑是李善道想要獨占“攻下武陽郡”的軍功?也不對呀,元寶藏被打發去了興洛,見到李密後,李密自便會知,這武陽郡,是元寶藏本來就打算獻給他的。
一個個可能的原因,在魏征腦海中浮現過,又被他一個個的排除。
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李善道來這一式,是為什麼?
“先生,進城吧?”李善道又叫了魏征一次。
魏征從極大的吃驚中,總算是還過神來,“啊”了聲,忙應道:“是,請將軍進城。”
新官到任,有三把火,有下馬威。
見麵不過片刻,就把元寶藏強塞進車,送去興洛,這絕對是個充足的下馬威了。
隨元寶藏出迎的郡吏、縣吏們,大部分是臨時才被元寶藏告知,他要開城門,迎李善道部進城的,本就驚嚇,於下更是不安,遂就由魏征為主,一眾吏員、元寶藏門客恭從李善道進城。
“先生。”李善道一邊策馬前行,一邊與魏征說話。
魏征也騎在馬上,應道:“將軍。”
“我不是說,我寫了一首詩,欲請先生斧正麼?詩在此,先生請先拿住,有閒時為我指正。”
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談詩!
魏征接住李善道遞來的紙張,大略掃了眼,瞥見“十二猛士”雲雲,是首七言四句詩,詩怎樣,暫沒空細看,隻覺字跡入眼,金鉤銀劃,龍飛鳳舞,疊好了,收入懷中,恭敬應了聲諾。
過了護城河,洞開的南城門外,灑水淨土,鋪了紅毯,兩列吏卒相對而立。
朝著門樓上的“貴鄉”兩字看了一看,李善道喟然長歎。
“將軍緣何歎息?”
李善道說道:“此王莽之故裡,前燕之所置也。先生,王莽篡漢,前燕胡族,數百年間,白雲蒼狗,戰火不斷,諸代曆朝,興也勃焉,亡也忽焉,而興亡,皆百姓苦也!隋室立才不及四十年,昏主悖逆,今複海內大亂,民不聊生,餓殍滿道,念及民生之艱,不覺發此一喟!”
“……,聞將軍克取黎陽倉後,開倉賑民,任饑者隨意自取,將軍愛民之仁德,鄙郡士民無不聽聞,交口傳頌。”
李善道說道:“先生,我率部入貴郡以來,自頓丘至貴鄉,沿途所見,亦頗多饑饉。不知貴鄉士民的情形怎樣?我隨軍帶來了一些糧食,先生若無異議,我明天就放糧賑民,何如?”
“元公執政,雖然清正,近年,鄙郡飽受盜賊、水害、饑荒之害,確然民頗有饑饉。將軍若肯施糧與民,真鄙郡、貴鄉百姓之幸也!仆代郡人、縣人,先謝過將軍厚恩。”
已然入了門洞。
光線暗下。
但旋即,就出了門洞,光線複歸明亮,展眼前望,是寬闊筆直的郡治縣城的大街!
貴鄉,已經得了。
最大的阻礙元寶藏已被打發走,有魏征、有郡吏,武陽全郡應該也很快就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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