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誌腳下踉蹌,差點踩住魏征的袍子。
魏征答道:“回將軍的話,看到了。”
“先生,接到這個消息,我也是十分惋惜!我送元公去興洛,本出於一片好心,不料他遭了賊,反使他受害。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說到底,是我的過錯。先生,我知元公待你一向甚厚,今其遭害,先生料必傷慟。我沒彆的可做,隻有一事,我可為之!我已傳令頓丘,令留守在頓丘的部屬,接令之後,即起兵馬,務要將殺害元公的賊寇抓到,明正典刑!”
魏征無須的白臉上,瞧不出他的想法,唯見其麵色哀傷,他默然了片刻,說道:“自大業七年,王薄首亂於長白山以今,海內洶洶,群起而為盜賊者多矣。鄙郡不能例外。尤其這兩年,鄙郡賊盜橫行,民深受其害。於今,就連元公也遭了賊殺。此固元公之不幸,賊害愈烈,亦鄙郡百萬生民之不幸也!前日趙將軍言‘恩威並施’,竊以為,甚是也。賑濟百姓,此將軍之恩;仆敢進言,待郡中定後,請將軍便籌劃剿賊之務,但能將郡賊儘剿,不亦將軍之威乎!”
“好,好!一切都由先生作主!待郡中定後,就勞先生為我謀劃儘剿郡賊。”從魏征的臉上,實在是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但魏征的這個回答,讓李善道頓時鬆了一口氣。
是自己猜錯了?魏征沒瞧出元寶藏的真正死因是甚麼?還是魏征打算對此裝糊塗?
不論是哪一個,有一點已可以明確,“元寶藏遭兵害”這事,魏征默認了!
這就好啊!
李善道穩住心神,將此話題揭過,不再言提,請魏征、盛誌進堂。
諸人進到堂中。
分主臣落座。
李善道不再言提元寶藏,魏征也不再提及,他整了下衣袍,將手持的捷報放正在案,端坐好後,從容問道:“將軍說有幾句話與仆和敬武商議,敢問將軍,何事?”
“回洛倉此戰,魏公以三萬大勝七萬,一掃攻偃師、金墉不克的一時失利,不僅我是大大提氣,遙想洛口城內、城外的諸軍、百營,百萬將士,現必亦是歡欣鼓舞,士氣大振!有三件事,想聽聽先生和敬武的意見。”
……
卻是近段時日,李善道這邊忙著“瞞著李密”,攻略武陽郡,李密那邊,卻更是忙。尋常的軍務、政務不提,在決定了總攻洛陽後,隻與洛陽駐兵間的大小戰鬥,就已打了好幾場。
第一場仗,自便是孟讓引兩千部曲,攻入豐都市,燒掠而還的這一仗。
這一場仗,還隻是一次的試探性的進攻,動用的兵力不多。
第二場仗,發生在李善道、劉黑闥決定北取武陽時,這一場仗的規模就大得多了。
裴仁基那時已經降附了李密,李密令孟讓與裴仁基兩部聯兵,共計兩萬餘眾,出襲回洛倉。
回洛倉是隋室建造的另一個大糧倉。
置於大業二年十二月,位置在洛陽北七裡,倉城周回十裡,穿三百窖,儲糧的規模大致是興洛倉的十分之一。洛陽的人口本來就不少,楊廣以洛陽為東都,大力營建,遷諸郡富戶填充後,人口更多了,達到了五十餘萬,這個倉的儲糧,主要是備於緊急之時,供洛陽士民食用。
裴仁基部多精卒,合以孟讓部,此戰動用的兵力又達兩萬餘之多,回洛倉雖有洛陽駐兵防守,不是對手,不過裴仁基、孟讓也沒能將此倉完全攻下,隻是攻破了東倉。
這第二場仗,興師動眾,然隻能算是個小勝。
洛陽與“洛口城”之間,隔著偃師縣和金鏞城,要想大舉進攻洛陽,這兩個隋室的據點非得先拔掉不可。於是,在裴仁基、孟讓此戰之後,李密見難以速下洛陽,就轉打偃師和金鏞。
——興洛倉又名洛口倉,洛口城,即李密打下興洛倉後,於前時繞著倉所修的那座城。
這便是第三場仗了。
卻出人意料,偃師縣城與金鏞城的隋軍守將抵抗得極其頑強,攻了好幾回,硬是沒攻下。
這兩塊硬骨頭,現還在那裡擺著,在李密部隊的重重圍困下,依然頑抗著。
從大海寺之戰開始,到而下,偃師、金鏞屢攻不克,算是李密在軍事上遇到的頭個挫折。
尤其這個挫折,還是在於今兵強馬壯、號稱已擁眾百萬的背景下。
李密可能還則罷了,打仗,哪裡有百戰百勝的?偶爾碰到個硬骨頭,亦不足為奇。難打,慢慢打就是了。可對新投李密的那些義軍首領、對翟寬和王儒信等瓦崗本係那些本就不服李密的將領來說,偃師、金鏞之不克,卻不免地就會損害李密在軍中好不容易豎立起來的威望。
當是出於此慮,李密乃打響了第四場大仗。
就是李善道所說的“回洛倉此戰”。
這場大仗,是李密親自指揮。
上次裴仁基、孟讓攻破回洛倉的東倉後,沒有駐留,放了把火,將東倉燒了,隨後就退兵了。
李密這回,親自率眾三萬,先是又殺回到了回洛倉,繼而大修營塹,以逼洛陽。興洛倉距洛陽隻有七裡遠,李密修的營壘、挖的壕溝,很快就逼近到了洛陽外圍。洛陽群臣的主事人段達,遂遣兵七萬出擊。結果,一場仗打下來,三萬勝七萬,隋兵丟盔棄甲,敗回城中。
這一場大仗的獲勝,可以說適得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