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大雨,玄成,我剛才去巡營,視察各營的情況去了。”李善道提前結束了巡營,回到帥帳,扶起下拜的魏征,向他解釋自己不在帥帳的原因,待他起來,後退了半步,上下打量,見他氣色不錯,笑道,“病都好了?怎不多養幾日?大雨路滑,何必急來!”
魏征說道:“自明公出征薛世雄部,至今已兩旬有餘,既殲薛世雄部,現又圍攻清河。楊善會有能戰之名,聞清河城防頗堅,大軍連戰,或已稍疲,軍情要緊,仆怎能安心在貴鄉?況貴武陽、清河接壤,郡界到清河縣城,百餘裡而已,不為遠也。”
李善道招呼魏征入座,自到主位坐下,歎了口氣,說道:“圍清河以今,連勝了兩仗,將士的士氣還好,稱不上老疲。隻是雨已連下多日,不見稍停。玄成,不瞞你,我實已小有憂急。這幾天我巡營,包括剛才,各營所見,多有積水,水深處已近膝蓋。糧秣被泡壞了,弓弩有的也快不能用了,有些兵士晚上睡覺都沒地方睡,因涼潮之故,患病者亦漸增多。雖然已令各營增挖排水渠,聊勝於無耳。這雨,再要不住?”他搖了搖頭,“這清河城,就不好攻了!”
“敢稟明公,仆在來的路上,察望雨情,思得了破城的計策兩個,就是不知當用不當?”
李善道怔了下,說道:“玄成,你已有破城之計?”
“想是想到了兩個,能不能用,尚得請明公斟酌。”
李善道忙放下茶湯,說道:“都是何計,快快說來!”
“清河縣城西近漳水,東臨永濟渠,仆來清河城的路上,沿途所見,漳水也好、永濟渠也好,俱是河水滿溢,那是不是可以效關雲長威震華夏,引水以灌清河縣城?此仆想到的計策之一。仆來,是乘車來的,如明公所言,道路泥滑,車輪動輒陷入泥中,道路如此,想那清河城牆下的地麵,必當也是如此,則若趁此久雨浸淫之下,土壤鬆軟,可否掘城,以傾其垣?此計策之二。”入秋本已轉涼,久雨之際,風入帳中,越發是涼,魏征說罷兩策,喝了口熱茶湯。
李善道聽過魏征的這兩策,有一小會兒沒出聲,猛地一拍案幾,大笑開來。
魏征握著杯子暖手,說道:“明公思慮已定?不知仆此兩策,得用與否?”
“玄成啊,方才我說你不必急來,現在我改主意了,你應該早來!你這兩策,好啊,好啊!”
魏征說道:“則敢問明公,兩策欲用何策?”
“這兩策是你想到的,玄成,你說,何策為上?”
魏征說道:“仆之愚見,各有利弊。設用灌城此策,可省攻城,能減少將士的傷亡,然引水、築渠,工量不小,較耗時日,且水灌入城中之後,滿城皆成水澤,城內士民受害會很大;設用掘倒城牆此策,則城內受害會比較小,但將士出現一定的傷亡,仍是避不可免。”
“則兩策何以為上?”
魏征說道:“仆之拙見,灌城此策,儘管可減少傷亡,卻或損明公仁名,掘城此策似更為好。”
“正合我意!”李善道又拍了下案幾,頓了下,又說道,“我今起義兵,乃是為解民倒懸,若反引水灌城,視生民如魚鱉,非我所願。玄成,便用你的這第二策!”顧盼跟著他進帳的於誌寧、杜正倫、崔義玄等,說道,“卿等以為何如?”
於誌寧等俱皆應道:“將軍仁人愛民,此乃清河百姓之福。掘城之策,雖不免傷亡,但可減少對城內士民的傷害,仁義之舉也!”
李善道很滿意於誌寧等的答複,大手一揮,令道:“請我兩位賢兄、長史、諸位將軍來見!”
不多時,劉黑闥、李文相、趙君德等絡繹到至,郭孝恪在城南,到得稍晚。
待眾人到齊,李善道把魏征的掘城之策,與他們說了一遍,說完,再又征求他們的意見。自是無人反對,劉黑闥等儘皆大喜,都說魏征此策,真是發人之未想,陷城之良策是也。
於是,因著魏征此策,仔細的計議過後,再次地調整了一下攻清河縣城的方略步驟。
上次調整過後的步驟是:先清阻障;繼攻牛大眼營;最後攻城。
經諸人此時商議,把這三個步驟,調整成為了兩個。
去掉了攻牛大眼營這一步驟,簡化成了清障、攻城。
具體來說,即首先,把清障的重點,重新放回到城北,接著把城北護城河內到城牆下的阻障繼續清理;等到清理乾淨後,不論雨停沒有停,都開始第二步,便是其次,開始試著掘城。
如果雨停了不說,如果雨沒停,但試過以後,發現也能掘城,——畢竟,掘城不需要攀爬城牆,則就不論雨停不停了,夜以繼日的,便大舉掘城!
商議定下,李善道下令:“城南的清障不要停,也要繼續地清,以迷惑城中,免得被楊善會諸輩猜出了咱的打算,生些沒必要的波折。長史,城北接下來繼續的清障,和清障之前,護城河的先做填塞,仍都由你全權負責。你若有什麼需要,可直接來找我說。”
郭孝恪現在就有需求,說道:“將軍,城壕內側有守卒的羊馬牆,不先把羊馬牆毀掉,那城壕就不好填塞。守卒往羊馬牆後一躲,弓弩齊射,填壕的兵士恐怕便就會連城壕都靠不近。”
李善道往帳中諸將身上看了看,點出了一人,令道:“五郎,給你一天時間,把羊馬牆毀掉,能不能做到?”
卻是陳敬兒。
陳敬兒起身應諾:“明天暮前,必將城北羊馬牆儘數催壞!”
“高將軍、李將軍,你倆配合五郎。”
高季輔、李育德趕緊亦起身接令,應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