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話說的好——走夜路多了肯定會撞鬼。
淩宸向來不信。
每次其他同事聊起“火化爐前的鬼影徘徊”“告彆室裡的夜半哭聲”，淩宸都覺得好無聊。
可現在，淩宸望著漂浮在半空中的半透明人影，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他的唯物主義價值觀受到了格外強烈的衝擊。
人不說話，鬼倒是先開口了。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飄在半空的賀今朝——暫且繼續用這個名字稱呼他吧——麵帶歉意地衝淩宸笑了笑，語氣溫和地問，“請問這是哪裡？”
“……xx區殯儀服務中心，俗稱火葬場。”淩宸很想找點什麼東西防身，可惜他渾身上下連一串佛珠手串都掏不出來。他故作鎮定地回答，“這裡是二號遺體告彆室的停靈間，我是你的……呃，遺體化妝師。”
“所以我死了？”
“很明顯是的。”
“有沒有可能是假死？”半透明的賀今朝又飄近了一些，他低下頭，凝望著平躺在冰棺中的自己，眉心微微收攏。
淩宸想了想：“要不然我吻你一下，看你能不能吐出一口毒蘋果？”
賀今朝一愣，下意識抬頭看向淩宸。因為工作特殊，淩宸工作時都會戴上口罩，賀今朝看不清他的麵容，隻能看到他那雙明亮有神的雙眸。
賀今朝有些不確定地問：“你是在同我開玩笑嗎？”
“那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淩宸的手指敲了敲冰棺，“賀先生，你都變成半透明的了，你問我你是不是假死？你要不是真死，我們殯儀館也不敢收啊。”
賀今朝無言以對。
他嘗試在自己的肉體邊飄來飄去，想要“還魂”，可不論他嘗試幾次，他的肉體旁好像有一層看不見的氣泡，讓他無法靠近。
淩宸現在也不知道能做什麼說什麼，他茫然地在自己的化妝包裡搗鼓了一陣，結果隻翻出了一把修眉刀。
……行吧，這也算是防身武器。
整個小房間悄然無聲，隻能聽到冰棺製冷器發出的嗡嗡聲。
就在此時，停靈室的房間門忽然被推開了，主任熟悉的身影鑽了進來。
“小淩，你畫得怎麼樣……誒，你為什麼站在牆角？”主任皺著眉，“地上的散粉又是怎麼回事？”
主任的突然出現，讓空中那道半透明的身影瞬間停了下來。
在這種節骨眼上，說不清人和鬼哪個更害怕。
淩宸也被嚇了一跳，握著修眉刀的手下意識攥緊，目光第一時間望向了賀今朝的靈魂。
主任見他莫名其妙地盯著半空，喊他：“小淩，小淩！你在發什麼呆？”
賀今朝的靈魂忽然動了——他居然膽大妄為地向著主任的方向飄去，停在他麵前，甚至伸出手在主任的眼睛前擺了擺。
可是主任的目光紋絲未動，依舊看向淩宸的方向。
“他好像看不見我。”賀今朝轉過身說，“小淩，隻有你能看見我。”
淩宸下意識開口反駁：“咱們又不熟，你彆叫我小淩。”
主任以為他在同自己說話，莫名其妙地問：“不熟？你在我手底下工作三年多了，我不叫你小淩叫什麼？”
淩宸：“……”他可真冤啊。
“主任，我，我可能是半夜被叫起來有點睡懵了。”
主任臉色好轉了一些，他走進停靈室，輕輕關上身後的小門，走到淩宸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淩，我知道剛才那個王總說話不好聽，態度也很差，你體諒一下。那可是經紀公司的老板，賀今朝是他手下最大的搖錢樹，這麼大的咖說沒就沒了，你說王總的心情能好嗎？”主任向冰棺的方向揚了揚下巴，“生前再風光的人，最後也得來咱們這裡走一趟。我記得你是他的影迷吧？千萬要給賀影帝畫得英俊些。”
淩宸的目光也落在了冰棺上。
“賀今朝……他是怎麼死的？”
“誰知道呢？”主任回答，“人家大老板可不會跟咱們說這種事。不過啊……”
主任接下來的話並沒有壓低聲音，畢竟這小房間裡除了他們倆以外，也沒有其他人嘛。
“大明星說沒就沒，喪事又辦得這麼匆忙，要我說就那麼幾個可能。第一，抑鬱症，他陷角色裡出不來，演員都容易得這種病，最終踏上絕路。第二，就是搞些違法的東西，比如吸x，沒控製好量。第三嘛，就是嗑藥，馬上風嘎了。”
淩宸：“……”
主任，這裡確實沒有其他“人”，但是有“當事鬼”啊！
飄在主任對麵的賀今朝，已經氣到臉色鐵青了！
主任：“誒，我怎麼覺得這裡有點冷？”他搓了搓後脖子，嘀咕兩句，“算了，我還得去外麵盯著。小淩你抓緊時間畫啊，越快越好，王總說要趕著太陽剛升起的時候舉辦遺體告彆儀式。”
淩宸驚訝：“怎麼這麼早？”
主任無奈：“不早不行啊。經紀公司怕走漏風聲，那些記者無孔不入，看在王總給的大紅包的份上，咱們隻能趕時間了。”